却一脸狐疑地盯着袁枚,望着他伸来的手只冷冷地吐出七个字,“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

    袁枚没想到不过十岁的小姑娘竟然露出了这样的眼神,明明是同胞的兄妹,哥哥都已经精疲力竭,妹妹却还强撑着对一个朝他们伸出援手的陌生人保持警戒。

    对付这种小孩,袁枚一贯是用和善的语气哄着的。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只会笑着点头,坚定无比地说,“可以。”

    可是对这个小姑娘,袁枚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并不能用哄小孩的语气糊弄过去。他收起了笑容,对小姑娘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我尽力,而你,没有选择。”

    小姑娘终于“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即便是昏迷,嘴角都是紧绷着不肯放松的姿态。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这种事情知情人越少越好,为了避人耳目,袁枚争分夺秒地把两个小孩“化作”了远方弟妹,上了事先便勘探好的南下避难的商船——说是商船,其实就是回到里锡的船队,北方战乱后能做生意的货物都大不如以往,是以空出了大片的位置留作肯花银子避难的难民们。

    即便你是锦衣玉食,但只要踏上了祸乱离家的路,便是难民。

    有钱的人早就都自己包船走了,剩下的十有八九都是普通老百姓。商人逐利,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是以这艘船上,反应慢半拍的大户人家虽然有,但更多的还是末九流勉强谋生的平民百姓,乱哄哄地挤在一艘船上,甚至连原本两人一间的船舱都恨不得塞入七八上十人,连个安生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头对脚脚对头,吃食更是不用指望着船里能提供,都是自己带的大饼窝窝头之类的干粮。

    但正因为人足够多,也便意味着足够的安全。

    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唯一能够喘口气的便是跑到甲板上,在一堆人海中找个僻静的落脚地方,若是能够靠着船沿,看着波动的水面,吹吹迎面的海风,便足够惬意了。

    “我不吃!整天就吃这个烦都烦死了!而且还得天天跟这群人待在一起,这鬼地方我真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小男孩别扭地甩开妹妹递过来的大饼,嘴巴撅得老高,甚至可以挂起了油壶,一脸愤世嫉俗的样子。

    一身灰色麻布做的短打,脸上甚至都挂着两道灰黑,看起来就是贫苦人家的打扮。

    ——只是那眉眼太多精致,即便穿着粗衣麻布,都掩盖不住两个小孩与生俱来从骨子里边带出来的贵气。

    女孩默不作声的仍然保持着递饼的姿势,“哥哥你不要使性子,现在不比……家中。你看这地上坐着的这么多人,有一大半都没快没东西吃,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的,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也是你用的?”男孩本来就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身为兄长的威严被冒犯之后语气直冲,“什么时候也能教训到你兄长头上了?宫……”男孩急忙住嘴,把“宫里的规矩”几个字吞进肚子里,语气弱了几分,“宫……婶就是这么教你的?还敢顶撞兄长?要知道我可是未来的——”

    “未来家中的顶梁柱。”女孩冷笑,免得男孩激动之下说出了更加引人不安的消息,“若是让父亲知道自己唯一剩下的儿子连这点苦都不能吃,定会感叹家门不幸。”

    “你!你说什么!”

    “喂!谁家的小孩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一个靠在角落里小憩的男人重重拍了拍船板,粗声粗气地喝道。

    他身边或坐或站着两个同伴,穿着普通,但手里拿着的真家伙让他们周围竟然空开了一圈——看样子是江湖道上的莽汉,而且是不能招惹的那种。

    小孩子的吵架在旁人眼里总是那么的聒噪并且不足为奇的——无非只是吃不惯苦头耍小性子的小鬼罢了,尤其是在这群光是逃命就已经筋疲力尽的人耳中,更是不会在意旁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替我家小孩赔礼了。”正吹着海风的袁枚连忙出面赔笑,视线从那三人的武器上不动声色地扫过,除了一双日月轮外便没有其他的武器。

    ……莫非只有一个是练家子?

    袁枚不动声色地把两个小鬼挪到一边,心里暗道:无论是谁,总之,小心为妙。

    他把两个小鬼带到船边,直接冲着小女孩问话,“怎么了?”

    “哥他不吃饭。”

    袁枚道:“不吃?那是没饿着,放着吧,饿了他自然会吃的。”

    男孩冲女孩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

    女孩也不坚持,她把吃食默不作声地收回去,抬眼看着袁枚,“为何?”

    早就习惯了小姑娘暗语一般的问题,袁枚自然是知道她问的是关于男孩的事情,他背手而立,语重心长地说道:“先生没教过你‘物极必反’吗?”

    说得多了,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女孩摇头,“从小我娘只让我学那些女德女诫,其余的都只交给哥哥们。”

    袁枚有些诧异,“你这一路的表现可一点都不像学过女德的人。”

    “我不明白。”女孩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我不明白为什么……爹娘要让我们分开学习,明明先生教的东西我一遍就会了,偶尔哥哥会在我面前炫耀他学的东西,他们往往要花半天功夫理解的东西在我眼里简单异常,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就不能学?

    那些武师也是……说是刀枪棍棒是哥哥们学的东西,扔给我的就是那些糟透了的教条规矩,只让我捏着绣花针在团扇上秀些花团锦簇,可是我不明白这些有什么用?

    家有……内贼动乱,国有强敌横肆,我身为父亲的子女,难道不应该学些经国救民的东西吗?就因为我是女儿?先生也说女子莫要插手这方面的事情,说是天生比不上男子,可是我明明就学得比他们好,比他们快,为什么我就不能学同样的东西呢?”

    袁枚被小姑娘问得一愣,他这一路上亦师亦长地照顾两个小鬼,偶尔也会回答小鬼的问题,但没想到小姑娘这次问了个这么棘手的题目。

    他思索了片刻,对着女孩笑了笑,“我最敬重的人,也是一个女子。”

    袁枚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想起了赫连秋,顿了顿继续说道:“以一介病体,担起整个家族之重担。手段才思不输男儿,却兼有女子体恤温和之柔美。江湖上的儿女,从来都不拘泥于男女之分,即便有人做如此想,让他们看着便是。有能者居之,这是江湖上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也想去江湖。”女孩羡慕地说道:“听起来多好啊。”

    袁枚眨眨眼睛,“你以为江湖是什么?”

    小姑娘被问住了,一时间答不上来。

    “好好想,想通了,你之前的疑问便解了。”袁枚笑了笑,看着一旁自己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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