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组成身体的光幕一闪,碎裂成片,暗下,散去,再也寻不到踪影。

    鸟儿飞走,光幕散尽,剩下的,仍旧是那萧索的月下山顶。

    。。。

    晕晕乎乎地穿梭于这迷宫似的偌大皇宫,郁闷地看着那四处相同的植被,四周相似的宫殿,柳雁雪很是头疼。由于与贺昆槿的婚约,今日的中秋宫宴,柳雁雪也被破例列在了出席女眷之中。她待在那女眷集聚的屏风后,坐在各式各样的公主郡主贵女间,将今夜的宴席看了个真真切切。尤其真切的,便是贺昆槿的一举一动。

    不知为何,柳雁雪能清晰地感受到今日的贺昆槿格外不同。她发现,有那么一股粘稠的悲痛,若隐若现地漂浮在他的四周。宴席从始至终,他都在低头自斟自饮,唯独中途心不在焉地与太子贺昆榉和景王贺昆榈闲聊过两句,之后便是……被綏王贺益泉敬酒。

    柳雁雪知道,他那随和的笑容下定是透骨的恨,他那轻举酒杯的手定是在骨头里抖,而那入喉的酒定是世间的至苦与至仇。可她不知道,也无法想象的是,贺昆槿是要有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将这些情绪都憋在了心中;又是怎样的吞牙咽血,才咽下了那杀父杀妹之仇和自己濒死的至冷与至痛。

    随心漫步于这月下皇宫,柳雁雪倏得意识到,那冀王贺昆槿竟占满了自己的心头。她有些好笑得摇了摇头,嘲弄着自己这还未出嫁,仅见过几面,就从最初的厌恶,变成了现今的被他给彻底收服。自己,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了他?一个大灾大难后却依旧心善的俊俏公子,一个聪慧深沉却不失真情的如玉亲王?

    眼角瞥向不远处的屋顶,竟好巧不巧地见到了那心中想着的人,柳雁雪的后耳几不可见得一红。只见那人儿翘腿平躺在屋檐上,左手将半张脸紧紧遮住。柳雁雪鬼使神差地提起轻功去到了那人儿的身旁,弯腰靠近,只见他呼吸均匀,一动不动,脸颊却因酒气而泛着些少见的润红。

    下意识地想去拍拍那人儿的手,让他莫于这秋凉月夜睡在屋顶;可还未触及,那本应睡沉了的人却突然弹起,将自己的手逮住,向一个恐怖的方向扭去,却又停在了半空中;因酒而有些迷茫的黑瞳中闪过一丝冷光,却又在看清自己面孔后散去,化为了一滩愧与愁。

    贺昆槿松开手,避开那因自己突然坐起而变得及近的脸庞,吞了吞口水,润了润喉,“抱歉。”

    “……殿下怎会睡在此处。”尴尬地后退几步,坐在贺昆槿身旁不远处。

    “兴许是醉了吧……”柳雁雪并没有错过他那望着明月的双眼中,闪过的一丝悲痛。

    “嗯,”注意到了柳雁雪的疑惑,“我其实……很是讨厌中秋呢。”酒后的人儿,总会将平日绝不提起的话说出,“从那一夜起。”

    “……”柳雁雪十分敏感地意识到了这话中的含义,但她不想去询问,更不想去探究。因为她晓得,自己的主动只会让他愁上添愁。若他愿说,她很乐意当一个安静的聆听者;若他不愿,哪怕是无济于事,她还是想就这么静静地陪在他的身旁,或多或少,替他稀释一些这月夜之殇。

    “今天是阿……是我义父和……妹妹的忌日。”苦笑了笑,“呵,可我却在……”

    “……”连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揉了揉发热胀痛的额头,“也不知是醉了呢,还是姑娘面善呢,竟忍不住就想说。还望柳姑娘莫要将此放在心上。”

    “柳雁雪。”

    “嗯?”感觉到一只柔柔的手掌触上了自己的额头,一股清爽的凉气顺着那手缓缓散开,将酗酒后的不适一一驱逐。头脑,似乎清醒了很多,怎奈说出去了的话,都已无法改口。

    “我叫柳雁雪。莫整日柳姑娘柳姑娘地叫,听着烦。”见对方似乎已经从那酒劲中缓过来,这才有些闷闷地收回了手。

    “……姑娘不也一直叫我殿下。”一股冰凉袭来,本能地向后缩了缩,“雁雪?阿雁?阿雪?”

    “便阿雁吧。”

    “那姑娘私下里叫我阿槿可好?阿雁……姑娘。”

    “……”

    “其实……我以前也不喜欢中秋。幼时,每逢中秋家宴,我就得去面对柳相府那一堆长辈与堂兄弟姐妹的冷嘲热讽。”抱膝坐着,并没有与贺昆槿有任何眼神接触,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殿……阿槿应当晓得我阿爹和阿娘的故事,可以说,整个柳相府都瞧不起他们,我也因此从小就被那些堂兄弟姐妹欺负,直到后来随外祖父习医,去了雪茗谷。”

    “所以,我是真的不想回来啊……习医再苦再累,也比不上柳相府那吃人的暗斗。每每想到回了京城的我,将不再是雪茗谷的少主,将不再拥有自由,将要被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我就头痛。但还好,是你。若是你的话,嫁给你,似乎变得不再那么的难以忍受。所以,为了我不再面对相似的困境,你要好好的活着,可晓得?”

    “……”这是?竟有些听不懂。

    “……”在心底瞪了瞪这榆木脑袋,“由此可见,万事都是会变的,而人也该顺之而变。因为人不可能永远的活在过去的阴影内、悲痛里,而那些已逝的人也不会希望亲人因自己而无法走出过去。过去是已定的,可未来却是未知的,因此一切都有可能,好的坏的,事在人为。因过去而失了未来,阿槿,你可会后悔?”

    “……”走出过去,放眼未来吗?自己,可还有这样的机会?

    “如今的京城已不是当初的京城,就如如今的你已不再是当初的你。你不再是皇家弃子,你不再是只剩母亲;现在的你,有着亲王的爵位,有着亲王的权利;你有着在乎你的妹妹与母亲,有着愿意跟随你的人,再不济,你还有着与我的约定。”

    “可……”

    “我不是让你去大逆不道,让你去惊天动地。我只是让你不要继续悲观失意,日日看着自己的脚尖,坐以待毙。你,要去用你自己的力量,为你在乎的人与在乎你的人,闯出一片天地。我这么说,你可明白,阿槿?”

    “……”为重要的人闯出一片天地吗?“多谢。”

    “……”自己苦口婆心冒着大不敬的危险说了半天,这人到底听没听进去?“罢了,时候不早了,你也醉了,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柳雁雪站起身,准备拍拍屁股先行离去,余光却瞧见不远处的树林里,一个身着宫装的贵妇与一位约莫三旬的青衫男子争吵着些什么。贵妇面红耳赤,捏着帕子的手指抖个不停;青衫男子却只是低着头,极为不耐地回上两句。

    回忆了回忆出席晚宴的女眷,数了数当今陛下的子嗣。那贵妇,竟是二公主贺莹?既如此,与她争吵的男子便是其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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