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噙着笑,坐在驿庭的暖阁中,看沈纤荨素色长裙曳地,在她面前款款走过。

    沈纤荨已卸了钗环,在温水中净了手,再拧一张暖帕,走到周牧白面前,将帕子递给她。

    饮了酒,牧白的脸色有些酡红,她呆愣愣的接过暖帕,一双眼仍是黏在纤荨身上。纤荨嗔她一眼,将帕子拿回手上,亲手给她擦脸,担心她醉得狠了明儿个头疼,又叫丫头送了醒酒茶来。

    温热的巾布擦拭过额眉,脸颊,擦过唇边时,周牧白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一双含情的眸子径自望着她,纤荨任她握着,也看进她眼里。

    两个人都不说话,好一会,牧白用脸颊蹭了蹭纤荨的手背,纤荨抿唇一笑,看牧白低下头,在自己手背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你在这儿,我好欢喜。”周牧白将暖帕取下,随手搁在一旁,闭着眼睛吻她的手心。

    纤荨被她挠得痒痒,待要收回手,又舍不得,只得上前半步,就势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我也欢喜。”

    “嗯。”牧白应了一声,张开双手,将纤荨拥在怀里。

    纤荨的手落在牧白的双肩,只觉肩骨锥立,她轻轻摩挲着心疼道:“怎么瘦了这许多。”

    牧白抬起头,看她微微蹙起的眉,想说战事紧,想说别担心,可最终说出口的却是:“你亲亲我,可好。”

    纤荨的脸一下子红透,看着牧白期待的眼神,她咬咬唇,红着脸低下头,缓缓的挨近她。快要吻到她的时候,却又举起芊芊玉手,覆在牧白的眼上。

    牧白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她的吻落在她的额发,停留了好一会,才滑过她的鼻梁,她的脸颊,最终落在她的唇上。

    牧白收紧了手臂,纤荨原本搭在牧白肩上的手已经圈住了她的颈脖,与她唇瓣厮磨。而后牧白启唇相迎,舌尖悄悄探进纤荨的香唇中,引诱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共舞,一时间仿如春风拂过心湖,是记忆中最甜美的芬芳。

    一轮明月透过略微支起的窗牖,在台前落下一片清辉。屋中烛火跳跃,映着俩人相拥的身影,在壁上凝成一副缠绵的画。

    大雪过后周牧翼启程去叶郡,先回明了太子,再行粮草分割。周牧白与沈氏兄弟带着一众亲卫,护送沈纤荨往暨郡。

    因着睿王妃到来,睿亲王便在城中别院休沐几日,只留了随身亲卫,并王妃从睿王府带来的家丁人众,一同守护。

    安顿已毕,沈家几位公子带着送迎的小队人马,回营寨去了。

    到得营中,将事情与卫瑾鹏交代明白,卫将军只道已知晓,又脚不沾地的疾步出去。沈佑棠觉着奇怪,招了小兵过来问话,方知前几日他们出门后,营中就发生了不明瘟疫,接连有人上吐下泻,几个军医诊来诊去都束手无策,裴太医又在叶郡为太子疗伤未归,最后还是白墨从兵吏呕吐的污啐中发现端倪,言道是有毒虫爬过菜蔬,留下了痕迹。卫瑾鹏下令将粮草重新打理,白墨带着人到附近山头采撷药草,熬制研煮后分发下去,才慢慢控制了疫情。

    如此又忙乱了几日,一天午后,沈岩与沈岚在空地上拆招练剑,沈佑棠站在一旁抱手观看,两人舞了好一会,一个兵丁执了一封书信跑过来。沈佑棠接了细看,沈岩沈岚都收了剑,站在一旁。

    佑棠道,是父亲寄来的家书,问睿亲王安好,又问睿王妃可平安抵达,嘱我勉力报国,并照顾好弟弟妹妹。

    沈岩沈岚听说是家中伯父的书信,都垂手恭听了。听罢片刻,沈岚忽然道:“仿佛有七八日没见着殿下了吧。”

    沈佑棠:……

    沈岩:……

    沈岚摸摸自己后脑勺,莫名有些讪讪的,抱剑对沈岩道:“哥,再与我拆两招!”

    时光如白驹过隙,两场雪后便是冬至。沈纤荨吩咐别院管家支了银两,置几桌丰盛的菜肴,节气过后,周牧白便要回赤翼军军营了。

    冬至这天寒气总是重些,幸好雪已经过了,中庭与后院都被清理了出来,别院的下人们聚在一起,家丁护卫们在中庭,仆妇丫头在后院,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鸡鸭牛羊,脸上是酒足饭饱的言笑欢畅。

    一盏一盏的灯笼绕着屋舍点燃,天色已经暗沉了,牧白倚在主屋小楼的窗台上,看灯火成行。纤荨在榻上展着一件寝衣,寝衣的衣领上有暗绣的祥云纹路,她的芊指抚过那些细致的绣纹,想起一个人在睿京时的心绪,复又抬头看牧白,牧白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转过身来。雪后大晴,明月当空。

    天快亮时,牧白做了一个梦,梦见已故去多年的亲生爹娘,海平小镇中家徒四壁,却依旧温暖。爹爹在灯下教她写字,娘亲在一旁缝补一件旧衣,她看到娘亲将针线举到唇边咬断线头,还抬起头来对她慈爱一笑,一幕一幕,那么清晰。

    忽然屋外狂风大作,天色昏沉,十万荼族大军从天而降,她身披战甲,独自骑着紫骍马,手中长剑已经染满献血,一队又一队的敌兵冲杀而至,她咬着牙拼命厮杀。

    战场上哀声凄厉,白骨堆积,她回过头,背后是空空荡荡的曲阳城,没有皇兄,没有赤翼军,没有任何人。

    狂风卷起残破的战旗,无数的铁骑驰骋到眼前,残阳将天边的云层都染成了血色,那血色渐渐浓郁,从四周滚过下来,铺陈在西陲的黄沙上,一层一层,刀剑如霜,纷至沓来。浓重的血腥味从黄沙中渗透而出,渐渐漫过脚踝,及至胸口。

    层层叠叠的声音都在耳畔响起,自己的,别人的。

    “只是军医怕,此乃……回光返照之像。”

    “皇图霸业,铁马冰河,纵是心比天高,奈何天意作弄。”

    “睿王妃还在瑞京等你!求你,千万保重。”

    “将来若有一日,我与太子同临险难,你要记住,定要弃我而保太子。”

    “此行若往西陲,莫要忘记,我在瑞京,等你凯旋……莫要忘记,我等你凯旋…………”

    从曲阳城解围而出后她总是做着相似的梦,断断续续,模糊清晰。每一次在梦境的末路,那无尽的血色都压抑在胸口,真实到让人无法呼吸。

    她总是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不断和自己说,这是梦,这是梦,快快醒来。可梦境太深,她疲累已极,只能在梦中浮浮沉沉,眼看着红色的流沙就要将她淹没。

    忽而一双温暖的手搂住了她,柔软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夫君,夫君……牧白……”

    她挣扎着双眸颤抖,那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她,她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感觉一双温软的唇吻在了自己额头,所有的梦境瞬间如黑暗遇见了天明,残败的幻象在一缕晨光中纷纷褪去。

    牧白慢慢睁开眼,对上纤荨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焦急担忧的眼眸。

    “夫君……”她蹙着眉半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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