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纤荨只觉得一颗心都空落了,就如手上一般。

    “殿下……”她的声音有些摇晃:“你要我回京?”

    “嗯。西陲战乱频繁,危机重重,就如上次……你与牧笛还是先行回京的好。”

    委屈涌上心头,纤荨忍了忍,还是红着眼睛低声道:“我等你的伤好了再回去。”

    牧白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与狼狈,她低垂着头道:“也不知何时会好。你还是先回吧。”

    纤荨固执的抬起头,盯着她露出来的一双眼,牧白不再说话,眼中也看不出情绪。

    纤荨咬了咬唇,有些哀求的道:“我想留在这儿。沈岩与护卫队都在,不会有事的。”她抬了抬手,见牧白不动,便拉住了她的衣袖,“我知道军中事忙,我也不去营里了。你想我的时候,就来看看我,可好。”

    牧白拧转过脸,望着窗外,一层淡淡的水雾漫上眼底又很快被她逼退下去,她冷着声音道:“你收拾一下细软,过几日,牧翼与牧笛进城来接你。”

    失望叠在委屈上,纤荨沉了沉眉目,忍着不让眼泪涌出眼角,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的道,“可许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牧白侧开一步,衣袖从纤荨的手上挣脱出来,纤荨却捉住她手腕,挨上前,紧靠在她怀里:“夫君……”她软着声音道。

    软软的腔调在牧白的心里摇晃了一下,纤荨抬起手,抚到那张丝帕上,她轻轻扯了一下,却在丝帕离开脸颊的一刹那,牧白放开她,再次转过身去,纤荨只能看到未受伤的一点儿侧脸。

    她的手顿了一顿,可还是伸展了手臂,从牧白的身后环着她的腰,将脸挨在她温暖的背脊上,放缓了声音道:“你我是夫妻,你总不能避我一辈子啊。”

    牧白从纤荨手里拿回丝帕,覆在脸上,冷淡着声音道:“我修了一封书信,牧翼带回瑞京后,会呈交给父皇。”

    纤荨的脸还贴在她的背脊上,心里却一阵一阵的发慌:“这是……什么意思?”

    牧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冰凉凉的,不带任何情绪,“你我至此,便合离了罢。”

    纤荨只觉得心跳飞快,却又如没有心跳了一般,那句话在她耳中绕了几圈,还是进不了心里,她觉得她不明白牧白说的话。

    “宫中从来没有合离之说。”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颤的道。

    “以后,便有了。”牧白轻叹一句,绕过她,要走出门去。

    擦肩而过的一霎,纤荨忽然道:“是不是那道伤痕,好不了了?”牧白全身一震,也跟着心中猛跳,却不再回答,径直往门帘处走。纤荨从她身后揪住她手臂哭道:“所以你就不要我了是吗!”

    牧白被她带着往后退了一步,看到她脸上苍然的泪,沧海遗珠般直落进心里。牧白在袖下拽了拽拳头,忍着要拥她入怀的冲动,沉着声音道:“就这般吧。我,先回营了。”

    “周牧白!”纤荨狠狠道:“那道伤痕本是要划在我脸上的!”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越落越快,“如若那一日,伤的是我,你是不是也会如这般不要我?还是我就要如你这般,舍你而去?”

    牧白抿着唇,收回自己的手臂,纤荨却如失控一般紧紧拽着她扑进她怀里,大声哭道:“我不走。牧白,牧白,你的伤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我不要和你分开。”

    牧白终是叹了一口气,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这些时日以来的伤心、委屈、犹豫、和不舍,统统都爆发了出来,可她还是忍着声,摸了摸纤荨的手臂,放柔了声音却又带着苦涩道:“可是我介意啊……我不能,让自己这样,去见你。纤荨,我真的不想……”

    我真的不想,让你见到我,这般可怖的模样。

    纤荨拼命的摇头,紧抱着牧白不肯放手,牧白狠下心,捉着她的手腕挣开她的拥抱,手上被参茶烫伤的娇嫩肌肤本是火辣辣的疼,这一刻却完全没有了知觉,纤荨只是用尽自己的全力,要将自己嵌在牧白的怀里。

    然而她终究敌不过她的力气,周牧白挣开了沈纤荨的固持,走到房门边,她的手搭在门上,身后传来沈纤荨哀伤渐凉的声音:“有一天我也会老,我也会丑,难道你就会不要我了吗?牧白,你曾说过,要与我到白头的……”

    “可我宁愿你只记得,我从前的模样。”牧白说罢再不犹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不知何时已落下大雪,扯絮一般纷扬飘下,满院纯白。

    沈佑棠与王府亲卫俱在前堂,丫头端了热茶上来,佑棠举着杯盏,凝神望着前庭,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见几个丫头叠着声请安,周牧白从廊后转了出来,一身寒气。几个亲卫忙站起身,沈佑棠也放下茶盏,走上几步,牧白转过头,不与他们相望,缓了一缓,才吩咐道:“回营吧。”

    沈佑棠与她相熟多年,只觉得分明是没有情绪的几个字,却带着深深的忧伤一般。

    在门前候着的小子听到传话,忙跑出去让人备马,因着雪天,到底耽误了些。丫头又烹了热茶送进来,牧白在堂前略站了站,方才传话的小子才跑来说马已备好。

    大雪纷飞,舞天舞地,却无一人置喙冒雪回营的决定。

    别院的门吏已在下马石旁牵着几匹骏马,周牧白站在门下,听到隐约的声音从庭院深处传来,“殿下……”那个声音唤道。

    她忍不住回身望去,雪已经落得很厚了,即便没有雪,她也望不到后宅,更望不到宅里暖阁中,曼妙的人儿。

    她侧过头,在身旁骏马的颈脖上拍了拍,正准备翻身上马,那呼唤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而且仿佛更清晰了。

    沈佑棠眯了眯眼,忽然道:“殿下,是思源。”

    牧白执着马缰,眯着眼睛往大门里看,果见思源提着裙子,在大雪中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这般冷的天,却连一件大衣裳也没穿。

    “殿下……”思源跑到牧白跟前,气喘吁吁满脸是泪,她哭着急道:“你跟我家小姐说了什么话!小姐登上檀台了!!!我们怎么唤她她都仿如听不见一般……”

    牧白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等思源说完,已经甩开众人往门里跑,跑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抢过一匹马翻身纵马从前院一路跑了进去。

    檀台高约数丈,建在别院□□,层叠的木梯盘旋而上,登高可瞭望暨郡半城的景色。从前牧白也曾与纤荨挽手上去过,只是台高风疾,她们只随性一览,便又下了台阶。

    此时檀台四周已经挂上迎春祥瑞的红绸,周牧白飞马跑到楼前,仰着头往檀台上匆匆一瞥,大雪中实在看不清,她抛下马缰,登上阶梯,飞快的跑了上去。

    “殿下!”书瑶看到她上来,极是惊喜的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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