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一路踩着百姓尸体赶往梵梨谷的身影,她的眉眼在杀戮和血泊中略显憔悴,可举手投足间却是毫不留情的快意。

    “怎么样?被心爱的人背叛的滋味好受吗?”魇鬼背过手,人模人样地旋转在霍轻瞳的身侧,她轻轻地揽住霍轻瞳的肩膀,如诅咒般喃喃道:“生气,恼怒,让你心里那些痛苦,挣扎统统都跑出来,为我……所用。”她的动作如猛虎迅猛,原本青翠的嫩叶突然蜷缩成卷,变成深红的带有毛刺的锥状抵上霍轻瞳的脖颈。

    霍轻瞳感觉自己周围像是有烈火燃烧,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魇鬼这一圈一圈的走,已经用自己的身躯幻化的藤蔓将她捆绑起来,她定定地看着周身的枝叶如青蛇般缠绕过来,忽然问道,“你怎么会有法力?”

    魇鬼哈哈大笑起来,她跟了霍轻瞳已久,自然将她的底细打听的一清二楚,看她这么在意这颗肉球,想必……她微微眯眼,有一瞬间的得意,“傻子,你以为你失去法力是因为这山涧?呵,这东西才是抑制你法力的罪魁祸首。”

    霍轻瞳惊异地看着那颗心脏,眼前闪过一丝晶光,忽然有什么东西击中她,那心脏依旧躺在魇鬼的手里跳动,明明血淋淋的有些恶心,可她看着却异常亲切,目光所及,在她的视线里,那心脏忽然慢慢呈现老态,颓然失去了蓬勃的气息。

    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抽离,只一瞬间就断了她的意识,只剩下驱壳还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像是……正在发呆。

    “你想要这个啊?”魇鬼自以为看出了霍轻瞳的心思,她促狭地扭过身挡住它,捏住它,直到手指缝里沁出暗红的血水,才道:“早知道这还阳涧里藏了宝贝,没想到竟然是这东西。”她信手抛起,落下,抛起,落下,慢悠悠地说,“你许诺我一样东西,我便将这个还给你。”

    霍轻瞳怔怔地坐着,看似警惕地望着魇鬼。

    魇鬼轻蔑地透过枝蔓的空隙去看霍轻瞳,她已经是天地间不死不灭的精灵,纵然擅自欺骗人魂罪无可恕,却也不会有比死更可怕的结局。霍轻瞳现在法力全失,毫无还手之力,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她不欺凌弱小,还和她好声好气地做交易,这个买卖很划算,不是吗?

    魇鬼见霍轻瞳毫无反应,心里怒火阎罗王所谓的“威严”,却主动道破:“我要你的阎罗印。”她瞅着霍轻瞳还是那副万事不在意的颓然状态,随即又补充道:“你放心,我对你那个破位子没什么欲望。”她忽然眸子一暗,低低地说:“我只是想求个了结罢了。”

    其实,霍轻瞳并没有随身将印鉴带在身上,此时不说话也全然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束缚不能说话。魇鬼见她黯然垂首,却自顾自地说起毫无关系的话,“我本也是个寻常女子,只跌足掉入鬼冢被妖草侵占了身体才想尽办法生存。鬼冢那个地方,强大一点点,生得希望就大一点点。我不想死。凡人魂魄里的怨恨能让我的法力变强,我就让他们去彼此背叛,去怨恨,去获取那些力量。你也看到那些镜子,也看到九妄之道,其实只要心志略坚,就可以离开幻境。可那些人却都不愿意离开,这不能怪我。”

    “他们自己选的路,我没有逼。”魇鬼神色哀伤,似乎那些背叛梦境并没有如旁人揣测般,让她在冰冷绵长的永生里获得安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有的人改命,有的人逃命,有的人不信命,有的人认命,可这些人终归是实实在在活着的,有自己的悲恸与欢喜,过去与将来。我活着,这数百年来忙碌而殚尽竭力,却像死了一般。

    霍轻瞳慢慢恢复一点点意识,她能感觉到有东西在身下破壳而出,暖暖的,痒痒的。她想开口劝说魇鬼,却无能为力,眼皮子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又紧紧闭住。沉甸甸的记忆夹杂着某种特别的光彩,朝她袭来,欲窒息。

    霍轻瞳的身体全然依靠在魇鬼的枝桠上,像是束手就擒般,轻轻地闭上了眼。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疲惫超出了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悲凉沁出她的指尖,突然就化作乌烟。

    魇鬼惊异发觉四周没了霍轻瞳的呼吸,莫名觉得恐惧,她手里的心脏莫名的滚烫,灼得她不得不将她暂且放在一边,那心脏的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黯淡,而心脏周边的枝叶也如遇到寒霜,渐渐耷拉下脑子,垂死般枯黄败落。

    魇鬼本想用这个心脏逼霍轻瞳帮自己脱离妖体,可她的呼吸突然淡去,让魇鬼也不由大惊,她的心底潜藏的热浪袭来,不知何时回转的温热希冀催逼着她,将那心脏一掌打入霍轻瞳的心口,只是一瞬间,霍轻瞳的七窍流出了红色的血液,滚烫而充满生机地沁入土壤,继而土壤里竟然生出无数嫩芽,将她的身体紧紧包裹起来。

    这一幕让魇鬼恍惚记起许多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个老神仙抱着一个尸体放在崖边,也是如此让许多嫩芽包地而起,重生了一个女子的躯体。她偷看的时候老者早已发现,却未阻拦,只是暗示她:欲达所愿,鬼冢相候,必有斩获。

    而她等待了百年,甚至不惜利用凡人魂魄强大力量,也并未等到所谓的有缘人。

    魇鬼突然想起霍轻瞳和许花朝分别破了她两次阵法,恍然大悟,对几乎要将嫩芽都扎入霍轻瞳身体的还阳草更加精心,甚至不惜自己打坐护法,以保证不会有任何外来危险伤害到这一切的进行。

    原来,死神才是她生的救赎。只要能护得霍轻瞳生,那便是她的“生”。

    然而,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是被人发现,许花朝率领的鬼军倾城而出,所到之处的死尸阴魂又被沈绿的傀儡术操纵,毫无阻碍的乌压压碾尘而来,浩浩荡荡将谷口封死,钟馗寡不敌众只好带着仅剩的几千人马暂避锋芒。

    许花朝随着孟婆娑的指引,顺顺利利地找到了还阳涧,这里雾气蓬勃,温润的感觉与外面冰天雪地,寸草不深迥然不同。

    魇鬼发觉有人逼近,忙反身而立,许花朝见着魇鬼目光微凉,“居然是你?”她说罢便指着被草藤旋转“囚禁”在中央的发了芽的土豆人,向沈绿道:“你不是一直觉得,当年是她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吗?不如将她挫骨扬灰,以慰亡魂的在天之灵。”

    沈绿脊背发凉,纵然她真的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也被许花朝吓了一跳。她呐呐地看着自己的棠姐姐,不无犹豫,“可她,毕竟是酆都的神。”

    许花朝闭上眼,慢慢感应,低下头玩弄着手里的剑柄,轻笑道:“神,百战不死,意志流芳。可她现在,不过是个让我失去了兴趣的流亡败寇,不值一提。”

    “你不是求了阐……鬼帝说要留她一条性命?”孟婆娑也狐疑地抬起头,像是在监视着许花朝,又像是在暗中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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