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

    “怎么会!”魏帝笑道,“如你那日所说,朕是惜花之人,怎会不爱惜你这朵解语花呢?”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聪明睿智,男人的虚荣心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胸怀一畅,忍不住道:“婉儿,你只管将一颗心放回肚里,将来……嗯,将来多得是好事情!”

    他却不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韦贤妃低垂着头,眼中的火焰足以将这座凤仪宫燃烧殆尽。

    魏帝离开了一刻钟有余,想是都快到明德殿了,韦贤妃才慌忙挥手命侍女们都退下,独唤来了潘福。

    “都备好了吗?”她冷若冰霜地问道。

    潘福都觉得快被她身上的冰碴儿冻着了,忙回道:“是,范大人留下的两副药,早都备好了。”

    “端上来,马上!”韦贤妃吩咐着。

    潘福答应着,快步离开,却又被韦贤妃唤住了,“准备下去,本宫要沐浴!”

    潘福一愣,便听韦贤妃又道:“多备浴汤,要平日的三份!不!四份!”

    娘娘吩咐,潘福自然依命去准备。只是,他的心里,也替自家娘娘觉得哀戚起来——

    两副药嘛,其中的一副,自然是“避子汤”;至于另一副,就说不得了,那可是杀头灭门的罪过!

    还有那浴汤嘛,三份,不,四份……娘娘她该有多嫌弃被陛下亲近啊!

    他更知道的是,所有这些事,他唯有照做,没有置喙的分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尽情猜测剧情吧~

    ☆、第二十四章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 一辆轻质马车疾驰而行, 很快便驰下了官道, 压上了一条林荫小路。

    那条小路并不宽, 将将够一辆马车顺畅通过。不过,路上很是幽静, 路两旁更是树木丛生。

    初时,还都只是规则的碗口粗细的树排, 越往深处去, 树木越是茂盛, 郁郁葱葱的,在头顶上布展开浓密的绿荫, 将阳光都几乎遮蔽住了, 唯余下了细碎的光羽倾洒在车身之上,碎金一般。

    这辆马车又疾驰了约莫两刻钟的光景,车夫清喝一声, 用力挽住了缰绳。那驾辕的马极通人性,乖觉地放缓了步子, “踏踏踏”地小步颠了起来。

    如此溜了百余丈, 车夫勒住了马, 恭声向身后的绸布车帘内道:“姑娘,到地方了!”

    车帘被一只略显苍白的素手撩了起来,紧接着,顾蘅被侍女搀扶着步下了马车。

    她站在原地,半晌无言——

    已经多久没来过这里了?

    树木依旧, 花草依旧,连两侧的石兽,都还是曾经的模样。

    所不同者,草木疯长,杂草已经布满了护园石兽的台基,那石质被风吹雨打过许多年头,比曾经更加光润滑手,细看之下,上面还覆着一层浅浅的苔藓。

    顾蘅心内凄然:石材是能经千百年风雨而不毁的物事,不到二十年,却已经被磨去了许多棱角,变得圆滑润泽;若再过得几年,还会有几人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屈辱惨厉?

    呵!顾蘅突的冷笑了——

    这石兽,怎有资格记得曾经的往事?

    它们,不过是那昏君,用来遮掩丑事的摆设罢了!

    昏君!你以为你遮掩了,你以为十余年过去了,一切便再无人记得,无人在意了吗?

    痴心妄想!

    顾蘅的目光冰寒凉薄。

    她微微垂眸,敛下了眼中的异样,向身后吩咐道:“你们且在这里等候,我进去观摩一回颜道祖碑,最迟不超过半个时辰,便会出来。”

    闻听她言,紧张的又何止她的那名贴身的侍女?

    “姑娘,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影都不见,您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让……”车夫不放心道。

    “是啊,姑娘,您就让我们跟着吧!我们也不多嘴,您且瞧您的,我们就远远地跟着您……”那名侍女亦道。

    他们是了解自家大小姐的,自小长到大,大小姐都是个不喜下人缀随的性子,很有些特立独行。

    但若在府中,或者是城中,怎样都由着她,这里却使不得啊!

    果然,顾蘅由不得他们说完,便止住了他们的话头儿,淡道:“此处离城中不过几里,天子脚下,哪个还敢放肆不成?”

    此言既出,车夫与侍女都不敢再言语了。

    他们家大小姐,是即将要入宫为天子妃的人。

    天子脚下嘛……据传说,今上为了纳大小姐入宫,与朝中的大人们都吵掰了。将来啊,咱家大小姐还不定如何得宠呢!她此刻再任性,谁又敢阻拦她什么?

    顾蘅于是不再赘言,自顾自踏上了一阶阶被青黄草色覆盖着的青石台阶。

    这里是“道祖碑园”,大魏官民大多崇道,加之京畿附近治安素来极好,她自信不会有什么不开眼的歹人来这里行凶。

    纵然是有人敢故伎重演,便如当年那般,在这里将她也如何了,她还真就想看看,那昏君有没有这个胆气!

    推开两扇半掩着,似是许多年没人开合过的山门,顾蘅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这里,名为“道祖碑园”,其实散布着三四十栋石碑,可称得上是一处碑林。

    三百余年前,大魏尚未龙兴,云虚观也远未出现,这里是前朝的一座香火极盛的道观。不止香火盛,更有高道在此静修,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那位被尊称为“颜道祖”的。

    这位颜道祖,不仅经义修为高,书法更是当世一绝。

    是以,以他及这座道观为中心,无数或知名或普通的道门弟子在这里静修,留下了许多文章见解,多被篆刻成碑,立在了道观后面的空地上,成为前朝京郊一景。

    然而,后来朝代更迭,所有的繁华都烟消云散,曾经香火昌盛的道观也毁于兵祸,只残存下了一片落寞的碑林供后人嗟叹。

    此刻,顾蘅便立在了最著名的“道祖碑”前。

    青灰色的石碑上,錾刻着二百零三个字,是三百年前颜道祖初临此处时候,记叙这里的风景、人文的小文《悠游观记》。

    三百年过去了,碑刻的字迹有许多处都渐渐模糊,甚至剥落了,昭示着岁月的无情。然而,那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刀凿斧刻在顾蘅的心上,一如当初,与那人初读的时候……

    【长安之东北九里,有观巍然……蓊蓊郁郁,宿木参天……】

    顾蘅闭上双眼,默背着那篇《悠游观记》,不知不觉间,眼眶酸涩得厉害,羽睫轻颤,沾染上了几滴泪珠。她的双眸仿佛不堪重负一般,泪珠扑簌簌的,滚滚顺颊而落。

    她终于能够暂放下所有的心机,在这故地,安静而孑然地,思念故人。

    顾蘅却并不知道,她已经被人盯上了。早在她刚刚出城驰上官道的时候,便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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