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父皇,竟封了这样的三哥为恭王,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抽三哥的脸吗?

    偏偏,三哥还不自知。

    元幼祺于是对当前的局势与局中人的性情又有了深一步的了解,也更笃定了自己的决定。

    她上前一步,禀道:“父皇,儿臣请旨,为父皇迎顾姑娘入宫,以解父皇忧思担心。”

    此语一出,满殿皆惊。

    魏帝也是晃了晃神,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尽快迎顾蘅入宫,他早有此意。顾蘅中.毒之事扑朔迷离,魏帝更是百爪挠心一般,生恐顾蘅在宫外香消玉殒了。

    他自然还是要元幼祺去做那迎亲使的,但他的旨意是一回事,元幼祺主动请缨,可就是另一码事了。

    魏帝欣喜若狂,若非顾忌着帝王身份,以及所处的朝堂,众目睽睽之下,他真要忍不住使劲儿拍拍元幼祺的肩膀,赞一声“好小子”了。

    如此看来,那位新吴王侧妃果然是个妙人,将老九的整颗心都拴住了,连顾蘅都不惦记了?

    魏帝心里笑嘻嘻地设想着元幼祺与风柔的洞.房花烛之夜该是何等的旖旎动人,衰败的身体也生出了强烈的期待来,对于顾蘅的期待。

    他是天子,自然有资格拥有这世间所有他看中的女子,不论那个女子是何等姿色,何等才学,何等气度。

    早在十八年前,他就对这件事极为自得了。

    魏帝于是哈哈笑道:“宝祥有心了!深得朕意啊!”

    “父皇过誉,儿臣惶恐!”元幼祺垂下眼眸,不令魏帝发觉自己瞳子中抑不住的憎恶与厌烦。

    “有什么好惶恐的!宝祥这般聪明能干,莫说是只在吏部中习学了,就是朕将六部都交给你打理,你也能打理得明明白白!”魏帝笑得畅快,毫不吝惜对小儿子的褒赞。

    群臣已经听呆了:原来,什么成功抵挡了斡勒的前锋,什么军国大事,都比不过马上迎娶那顾氏女更让陛下开怀啊!

    几位忠直臣子,一想到魏帝刚刚处置了太子,竟还能因着一个女人乐成这样,眼中都要忍不住喷出怒火来。

    刚刚被发落了的太子,则愤然地瞪视着元幼祺:为了权势前途,元九果然连拱手让爱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什么东西!

    他前所未有地鄙视起元幼祺来,那是比恨方才刚明晃晃地捅了他一刀的元承柏还要强烈的恨意。

    而元承柏,得了亲王封号的兴奋劲还没散去半分,魏帝左一句右一句的“宝祥”,已经令他心火灼烧,怒意蒸腾。

    原来,当着众朝臣的面,被父皇亲昵地称呼“三郎”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能让父皇三番五次地把乳.名溜达出口,那才叫厉害。

    元承柏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了,他也看得更清楚了——

    哼!比起远在西羌的元承平,还有一根直肠子的元承宣,元老九才是真正的阴险狡诈!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要迎接顾蘅入宫了

    女一女二被坐着菌抓到一个场景里,互动终于可以多起来了

    操碎了心的坐着菌累使了(委屈巴巴

    ☆、第四十五章

    许多年以后, 庄宗皇帝当年迎娶昭妃顾氏的盛大隆重场面, 还为长安城中的百姓所津津乐道。

    十里红妆, 凤仪鸾车, 几百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从宫门口直排到顾府所在的长街街口。

    道路两旁, 早拦上了丈幅宽的红纱幔帐,不许寻常百姓靠近。每隔十步, 便有明盔亮甲手持长.枪的羽林军士昂首而立。

    每名羽林军士锃亮的盔甲内都着鲜丽绯袍, 连长.枪的枪.身上都裹缠着绛红锦缎。

    这样的排场, 这样的用度,难为礼部与内府如何在两日之内做到的。

    很多人, 包括朝中臣子、普通士子, 看到这幅场面的时候,皆暗自摇头——

    除了奏告天地,除了册封的仪礼, 以及入宫门的时候鸾车没有走正门……其余的所有程序,与迎娶皇后有何区别?

    这还只是位居三品的昭妃呢, 品级连宫里的一品贵人都没及得上呢!

    今上继位的时候, 便已经有了正妻丁氏, 丁氏自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后。所以今上没娶过皇后,连几位一品位分的贵人都是自潜邸时候便已入府的。

    虽然没法比较吧,但几乎每个见识过这场面,又有些头脑的,都毫不怀疑, 将来有朝一日,这位顾昭妃定会成为大魏的新皇后。

    一国之君,至尊至贵,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地亲自去顾府迎亲。是以,吉时一到,身为迎亲使的元幼祺便带着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宫中出发,直奔顾府。

    她端坐在马上,锦衣绯袍,眉目间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然而她内心的波澜翻涌又有几人知晓?

    她没想到,从她在朝堂上主动提出至顾府迎娶顾蘅到她离宫出发之前,短短的两日光景,竟然能张罗出这么盛大隆重的场面来。她能想象得出,相关的官员、属吏在这二十多个时辰之内忙得何等人仰马翻。

    而这背后,又昭示着什么?

    昭示着父皇的催促紧逼,昭示着父皇对于这件事是何等的在意重视。

    这其中的因果缘由,很容易想得清楚。正因为如此,元幼祺的心里更觉得不舒服了,极不舒服。

    一股子酸水,从肠胃里逆涌上来,冲入鼻腔、口唇,在她的口中蔓延开来……强烈的酸涩,一重接着一重,势头劲厉,比那年亲眼所见的泛滥的河水都要汹涌,令人猝不及防。

    马蹄子“哒哒哒”地踏在石板路面上,难得的悠然自在。身后的迎亲队伍,更是不甘寂寞地吹奏起了喜庆欢悦的曲子。

    放眼望去,满目红云,铺展至远处,想不联想到喜事都难。

    元幼祺却突生出一股子烦躁来。那股子烦躁,在她的胸口越团越紧,紧得像要炸裂开来——

    她极想,特别想掉转身,纵马离去,再也不在这场可笑的局面中,扮演这么个类似于小丑的角色。

    她这样,算什么?

    她爱顾蘅,爱得刻骨铭心,却主动请缨迎娶顾蘅,将顾蘅送上她父皇的龙床。

    元幼祺深觉窒息,她痛苦地仰起脸,看着头顶上称得上和煦的日头。

    纵是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纵是她更清楚自己的打算,纵是她自认为已将一切掌控在手中,她才刚刚十六岁,眼前的一切,对她年轻的心绪,冲击太大了。

    为了长久的厮守,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现在,她必须学会忍耐,学会承受。

    元幼祺垂下眼眸,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通通压入心脏,一切,好好地藏在心里,便不会被人察觉了。

    这便是砥砺吧?一次一次,一重一重,磨去了少年的棱角,一个人,才可以更接近心中所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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