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乱的时候。

    韦贤妃定了定神,抬眸,发现魏帝正意味深长地瞧着她。

    “贤妃身子不舒服?”魏帝探究道。

    她凛然一震,垂下头道:“陛下明鉴!臣妾只是觉得心中愧疚。”

    “哦?”魏帝玩味道。

    “臣妾处置六宫事务失当,而宝祥护卫君父心切,到底也是少不更事,竟致带兵闯入禁中,惊扰了陛下龙体。臣妾有愧,心中难安,请陛下降罪!”韦贤妃道。

    她素知魏帝为人,与其等着他对自己疑心重重,倒不如先担下错来,也是争取个主动。

    魏帝听罢,意外地半晌无言。这让韦贤妃紧张起来。

    “宝祥到底是年轻,担不住事儿,但他一心护卫君父,这份实心是好的,朕很欣慰,”魏帝道,“不过,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又是太子,做事也该学着懂些分寸。这一次,朕便不追究了。但下不为例!再有逾越,二罪并罚!”

    “臣妾替宝祥谢陛下隆恩!”韦贤妃殷殷拜道。

    魏帝摆了摆手,道:“此事不必再提。宝祥还年轻,莫挫了他少年人的锐气。”

    他说着,话锋突的一转,“你的表现,倒是很让朕意外啊!”

    他的语气越发地古怪起来。

    韦贤妃更紧张起来,绷直着脊背,脑中快速地思索着。

    只听魏帝续道:“朕过去只以为你是个知书达理、贤雅聪慧的,不曾想到,对于后宫之事,竟也能把控得这般严谨。呵!着实没想到!”

    被一个掌控欲极强,又刚愎自用的人夸赞深谙“把控”之道,韦贤妃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在夸自己。

    韦贤妃心悸,忙道:“陛下圣明!臣妾一弱质女流,哪里懂得什么‘把控’‘严谨’?身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陛下是臣妾的夫,便是臣妾的天。唯有陛下这片天安然喜乐,臣妾居于天之下,才能也安然喜乐啊!”

    魏帝挑眉,对于她的这番“女子从夫”的话语很觉受用。

    韦贤妃又道:“臣妾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夫君好,自己的孩儿好,至于六宫中事,容臣妾打个比方。这就好比大族之中的各媵妾的院落。臣妾既为陛下所信任,掌管凤印,便相当于大族中的主母,必得为陛下处理好各个院落的事。臣妾于读书明理上或有心得,但于世事料理上,却称不上聪明。但只要用上十分的心思,哪怕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臣妾不信料理不好后宫中事。”

    她说着,再盈盈拜道:“前朝中事,臣妾不懂。但后宫之中,臣妾祈盼我主亲近贤德,远离奸佞小人,此是臣妾与众位姐妹之大幸!”

    魏帝听她一番言论,心内那丝丝微微的疑虑渐渐被压了下去。

    他方才听韦贤妃提及霍美人与元承柏勾结的事的时候,确实动了疑心。他极其不喜欢除他之外的任何人,掌控他的任何事,包括朝堂之事,包括他的儿子、他的妃嫔。

    他昨夜还宿在霍美人那里,还对霍美人谈笑着今日的御花园之行。韦贤妃竟然能够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掌控了霍美人与元承柏的隐秘事,这让魏帝心里很不踏实。他一度想得很多,甚至对韦贤妃动了杀心——

    他不允许一个他无法掌握,却可能掌握他的人存在。

    可是,看到韦贤妃面上的诚恳恭畏,听她所言又这般发自内心,魏帝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何况,还有太子那一层。他是真的很喜欢元幼祺,他更不想因为韦贤妃而伤了他与元幼祺的父子情分。

    就是抛开钟爱太子这一层,他还有哪个儿子值得看重、培养?

    魏帝如此想着,对于韦贤妃的猜忌便都放开了。

    “地上凉,你且起来说话吧!”魏帝和声道,真像个体贴妻子的好夫君似的。

    韦贤妃一颗心提溜到了嗓子眼儿,直至此刻才徐徐放归原处。她知道,昏君这是暂时不疑她了。

    若非宝祥那个不省心的,她何至于这样措手不及?韦贤妃心中又气又叹。

    她面上不动声色,道了声“谢陛下”,便站起身来,恭敬立在魏帝身前。

    魏帝道:“朕听宝祥说,他媳妇儿不大舒服?”

    “柔儿不大舒服?”韦贤妃佯装不明真相。

    魏帝见她不似作伪,心内反倒安稳,暗道贤妃果然也不是面面俱到的。

    这样的贤妃不让他觉得戒备,反而觉得放心,语气中都多带了两分真挚——

    “嘿!宝祥这个傻小子!说是媳妇儿晨间呕得厉害,很是担心。你说好笑不好笑?”

    韦贤妃初时装作讶异,继而作恍然大悟状,接着便惊喜异常:“陛下的意思是说……”

    她目光炯炯地瞧着魏帝。

    魏帝也觉得心内温暖,哈哈笑道:“年轻就是年轻!朕说‘你大概是要当爹了’,他还傻着呢!怕不是被冲昏了脑子?”

    韦贤妃暗自庆幸,默念一声“苍天保佑”。

    她特特地嘱咐风柔如何伪装,又忖度着元幼祺面对魏帝相邀去观止亭的时候会如何反应,就是要让元幼祺有充分的理由避开自己算计顾蘅的事。却唯独算漏了元幼祺对顾蘅在意到了十分,算漏了元幼祺阴差阳错地遇见那名卖主投靠自己的锦绣阁的侍女,最终竟会带了兵闯了御花园,坏了自己谋划好的将元承柏与顾蘅一网打尽的计划。

    倒也是因着元幼祺无意中向昏君透漏了风柔可能有孕的事,如今恰好可为己用。试想,太子侧妃有孕,太子有了继承人,昏君可能要抱孙子了,就算是自己,或者元幼祺有天大的错,看在那个尚未降世的“孙子”的情分上,昏君焉能不宽恕一二?

    韦贤妃在心底里禁不住为自己谋一步、看两步的能耐喝彩。

    她忙欢喜着向魏帝庆贺道:“如此,臣妾先要恭贺陛下了!”

    魏帝心中畅快非常,哈哈笑道:“朕也要贺喜爱妃啊!”

    前太子元承胤只有两个女儿,元承柏和元承平倒是有儿子,可魏帝从不认可那两个孙子。他此刻已经开始憧憬着风柔腹中怀的是男孩儿了,想着念着若是太子侧妃此胎为男孩儿,那么他的江山不就后继有人了吗!

    这般欢喜想着,连之前的许多不快都被冲散了大半,魏帝只觉得元幼祺怎么都好,怎么这样好。

    韦贤妃瞄着他喜形于色的模样,心中冷笑,再次赔笑道:“宝祥确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媳妇儿有这样大的事,不说先回东宫去让太医给瞧脉,离了陛下那里,巴巴儿地先来凤仪宫给臣妾问安……”

    她说着,幽幽叹气,似是很为自己有这样孝顺的儿子而犯愁。

    魏帝闻言,也是感慨。再一想到元幼祺顾不得自己媳妇儿的肚子,还带着兵入御花园护驾,没让元承柏得逞,心里面便不好受了。

    “爱妃啊!你为朕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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