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里清楚!”墨池暂压下怪异的情绪,冷冷开口。

    逾礼冒犯,活该挨抽。这便是墨池的潜台词。

    “嗯!嗯!姑娘说得极是!”元幼祺大点其头。

    她现在干脆连“墨姑娘”的“墨”字都省略了。打蛇随棍上啊,自来熟啊,套近乎啊……大概都是形容元幼祺这种行径的吧?

    在死缠烂打顾蘅这件事上,元幼祺从来就没变过。

    只不过,如今的顾蘅变成了墨池,对于前尘往事她一无所知。而元幼祺呢,在经历过顾蘅的两世为人,又坐了将近十六年的天子之后,她的阅历与手段,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懵懂的她,所能企及的了。

    当然了,论如今她脸皮的厚度,也是当年的她拍马也追不上的。

    果然,她刚刚极乖顺地点头同意顾蘅对自己“逾礼”的责怪,下一句话便暴露了脸皮厚的本性。

    “姑娘说得极是,在下确实是做了逾礼之事,可是这种事,也不能全怪在下啊!”

    墨池仍是背对着她,闻言,微圆了眼睛。

    “因为姑娘太美了,太引人爱慕了,在下情不自禁啊!”元幼祺摊手道,很是无辜的样子。

    墨池就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果然是无耻之极!

    偏偏,这样的一个厚脸皮的人,自己不能拒绝她,还要竭尽全力地诱.惑她,让她渐渐地对自己言听计从。

    墨池轻轻地闭上眼睛,忧伤与难过,再一次淹没了她。

    元幼祺腆着面皮胡说八道了一通,没换来墨池的冷嘲热讽,或是严厉的斥责,反倒换来了墨池的沉默。

    这是什么状况?

    元幼祺眨巴眨巴眼睛,凝着墨池僵立许久的背影,突觉手痒——

    那瘦削的肩膀,娇弱的身体,让她很有种想要拥其入怀的冲动。

    已经多久,多少年,没有抱过阿蘅了?

    哪怕是换了身体,变了容貌,阿蘅还是阿蘅,沉默是她,孤傲是她,不喜情绪流露在外的还是她。

    元幼祺的心脏像被重锤击打过……

    究竟还要多久,她才能与她真正地彼此坦诚,相濡以沫?

    元幼祺幽幽地叹息,她想起了元凌真人的嘱咐。

    不能急,急了,只会伤了阿蘅的神魂……元幼祺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

    元幼祺暂压下心中的烦乱,忽的双掌击了两下。

    墨池一怔,不知道她又要折腾什么花样儿。

    掌音甫落,房门被从外打开,唐喜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将一只三尺余长的条状包裹呈给了元幼祺。

    元幼祺郑重接过,便挥退了唐喜。

    唐喜退下的同时,掩好了房门。

    墨池听到了身后元幼祺的击掌声,听到了房门被开启又被关上的声音,接着便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像是什么包裹被撤去的声音……

    她的好奇心被一点点地勾起,悬在了半空。

    她很想知道元幼祺又在折腾什么,但强烈的自矜又不允许她这样没有原则地转过身去看。

    墨池觉得自己的心尖儿上像是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小猫。这只小猫还老实不客气地伸着毛茸茸的肉爪子在自己的心尖儿上挠啊挠,不疼,却令她痒意十足。

    自幼时记事时起,墨池自问是个定力不错,又性子孤傲的人。她存活的目的很明确,她鲜少对什么物事,或是什么人存有好奇心。因为她的身世,她身上背负的责任,不允许她放任自己的情绪。

    可是现在,元幼祺成功地勾起了她沉寂了不知多少年,可能已经半死不活了的好奇心。这怎么可以!

    不!绝不是元幼祺!

    墨池在心里警醒自己。

    一定是那只猫!她告诉自己。

    接着,她想象着自己探出右手掌,照着心尖儿上的小猫的脑袋就抡了过去——

    那只小猫突然挨了这么一下子,“瞄”的一声尖叫,跳转过身,冲着墨池龇牙。然而,它却在看到墨池的同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作了涎皮赖脸的嬉笑状,那副神态,简直同元幼祺一模一样的……漂亮又欠揍!

    小猫脑袋的两侧,还各有一缕白色的绒毛,和元幼祺鬓边的白发如出一辙!

    墨池倒吸一口凉气: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是想象而已,都能想象到元幼祺的身上去!

    莫不是读了太多关于元幼祺的资料,以至于忘我了?

    墨池定了定神,狠了狠心,又一巴掌,将脑海里那只漂亮又欠揍的小猫扇开了。

    恰在此时,琴弦震响,一曲流觞。

    竟是元幼祺在她身后抚琴,奏起曲来。

    墨池只听了几个音节,便痴然呆住——

    《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昔年,司马相如倾慕卓文君,以一曲《凤求凰》求为伴侣。两人的恋情虽遭卓文君之父的阻拦,但卓文君爱煞了司马相如之才学风度,倾慕他,更倾慕那让人耳热心跳的美好爱情,遂在深夜与爱人私奔逃走,双宿双.飞。即便后来他们生活贫寒,甚至卓文君还要抛头露面,靠当垆卖酒为生,她也不曾改变初衷。于是,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那《凤求凰》之曲的曲词就是这首《凤求凰赋》。

    而那张奏出《凤求凰》之曲的古琴——

    墨池猛然回神,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元幼祺面前的那张琴。

    这样的音色,以她自幼浸润琴道的经历,也只在琴书的描绘中听说过。

    何止“美妙”二字能够形容!

    墨池的呼吸都快被攫走了。

    她看清楚了那张琴——

    三尺半有余的长短,正是琴书中描述的形制样子;琴身通体墨色,隐隐泛着幽绿,更添了无限神秘。

    难道这世间,当真有“绿绮”之琴?

    《琴经》所云之四大古琴,齐桓公之“号钟”,楚庄王之“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和蔡邕之“焦尾”。身为一个操琴、爱琴之人,俨然便是神明般的存在。一生之中,能得亲眼见其中之一,足可称得上是三生有幸了!

    让墨池无法不疑惑的是,古琴大多为桐木所制,琴弦则由整条的动物筋或者马尾制成,这几样物事皆不是易保存之物,千百年来,元幼祺手中的这张“绿绮”琴,又是如何保存下来的?

    然而,墨池转念一想,便即明了:元幼祺是什么样的身份?大魏天子啊!是世间至尊至贵之人。她想要怎样宝贝的东西,得不到?

    如此想着,墨池忽的笑了,笑得无比苦涩——

    能得这样的一个人用“绿绮”之琴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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