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阁中听曲寻乐子的,多为富贾,听到“虎贲营”三个字,顿时紧张起来。

    所谓“士、农、工、商”,即便在大魏这样开明的朝代, 商人的生意做得再大,在做官的面前也是挺不直腰杆子的。此刻,看到这个至少六品以上官职的副统领带着大队的虎贲营军士,不紧张才怪。

    也有少数些人,是贵宦子弟,他们的政治敏感度比寻常商人敏锐得多,其中更有人认得这位武官是虎贲左营的副统领韩佐。

    这可不是作假!

    虎贲营啊,那是拱卫京师的战斗力至强的军队之一,由天子胞兄宁王元承宣亲自统领着。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竟然惊动了虎贲营?

    众客人尚且如此,阁中的音姬、音倌,甚至包括众侍应,哪一个还敢多嘴的?

    既然已经震慑住了场面,当韩佐带兵闯进丽音阁,并要求“所有人皆面墙而立,不许回头多看”的时候,没有谁敢于反抗,都极乖顺地转过头去,面对着墙,生怕多瞧上一眼,平白惹上杀身之祸。

    紧接着,荷刀的虎贲军士四散分开,分立两旁,每隔半丈站一人,隐然隔出一条宽阔的通路来,甚至连二楼、三楼都有精锐军士冲上去,提前布置上了。

    众人听着背后的军靴声,佩刀撞击盔甲的“蹡蹡”声,无不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变作个小虫儿,立时离了这不可预料将会发生什么事的所在。

    韩佐见一切妥当,才毕恭毕敬地向门外躬身抱拳行礼。

    元幼祺黑着脸,从马车上跳下,疾步,几乎是跑到了三楼墨池的房间外,一脚踹开了房门。

    若非元承宣为了她的安危和影响着想,竭力劝着拦着,她一准快马疾驰出宫来救墨池了。

    元承宣和元令懿不放心,忙一前一后追了上来。

    两个人在看到元幼祺一脚踹开房门的一瞬,眼角同时抽了抽。

    这样暴躁的皇帝,还真是难得一见啊!

    元令懿的脸色更难看。

    她从小长到大,都没见过这样的皇兄,更没见过皇兄对任何一个女子这样失态过,哪怕是对贵妃嫂娘……

    墨池!

    元令懿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脸色更不好看了。

    元幼祺踹开房门,便冲了进去。

    她如愿地看到了墨池,却不是平时的墨池——

    墨池双目紧闭,躺在榻上,脸上殊无血色。更可怖的是,她的脸颊上有伤痕,呼吸都似乎是微弱的……

    元幼祺轰然大恸,时光仿佛又折回到十五年前,那个可怖的夜晚。

    顾蘅去了,把她的心与生机都带走了……

    紧随在皇帝身后冲进来的元承宣与元令懿,眼睁睁看着他们平素沉稳仁厚的皇兄(弟)杀神附体一般,推搡开了听到踹门声之后惊诧的小蝶。

    “她怎么了?”皇帝的声音颤得厉害,亦冰冷得厉害。

    元承宣眉头紧皱。作为当年之事的亲历者,这情形似曾相识。他紧紧地盯着墨池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躺在那里的,不是顾蘅。

    元令懿的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犹未觉察。她亦看到了墨池,她有种想要扯过一旁的锦被,死死按住墨池的整个身体,不许她的皇兄碰哪怕一下的冲动。

    相较他们两位,小蝶的心思要简单得多。

    元幼祺推搡开她,她也没在意如何疼,她看到元幼祺突然出现,俨然见到了救星一般。

    “公子!公子您终于来了!快……快救救我们姑娘啊!”小蝶哭道。

    “到底怎么了!”元幼祺破了音。

    她径自抢到墨池的榻前,拉过墨池的手腕,扣住腕脉。

    肌肤冰凉,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温度;脉细微弱,似乎已经快要丧失所有的生命力。

    “他们打了姑娘,还不许给姑娘吃的喝的……我好不容易在厨房里偷了粥,可姑娘她……昏过去了,吃不进……”小蝶又是难过又是害怕,一边说着,泪珠子一边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元幼祺没攥着墨池手腕的那只手用力捏紧,手背上的青筋突起。

    “谁干的?谁打的她?”她喝道。

    小蝶被元幼祺语气中的森然威仪和恼怒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敢再回答她的问话了。

    元幼祺旋即明白:小蝶还得在这丽音阁中讨生活,说出了真凶,无疑会给她招惹来杀身之祸。

    丽音阁!

    元幼祺冷哼一声。

    迟早,她要让这个地方化为乌有!

    以及,那幕后之人……伤过阿蘅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元幼祺于是不再多言,打横小心地抱起墨池,往外就走。

    那是个年轻的姑娘啊,不是根木头桩子!

    元承宣和元令懿差点儿跌掉下巴,两个人都尚不知其中的详情,但都出于各自的心思要接过元幼祺怀中的墨池,无不被元幼祺冷冰冰的眼神回敬了。二人只得不情不愿地袖手。

    皇帝就这么抱着这个昏迷的音姬出去了?这样招摇过市一般,不妥当吧?这是元承宣的想法。

    皇兄居然这么在意这个女子,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这是元令懿的想法。

    只是,与元承宣更多地在意这件事可能给皇帝和朝廷招来的麻烦所不同的,元令懿的念头里泛着酸涩的泡泡。

    元幼祺抱着墨池,走得极快,却在三楼楼梯口处霍的停住。

    元承宣离得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注目的,是三楼转角处一个不起眼的昏暗角落。

    这里,有古怪……

    凭借着经历过生死沙场的敏锐,元承宣直觉那角落里存着某个危险。

    他迟疑着要不要拦在皇帝的面前,或是要不要唤来精锐军士拿下歹人的当儿,元幼祺却冷笑着开口了。

    “怕要借七哥的京郊别院一用,安置墨姑娘了。”

    元承宣一愣。

    他倒不心疼自己的别院,反正那里空着也是空着,他也觉得就这么大喇喇地把墨池抱回宫中不是个事儿。

    他奇怪的是,皇帝明明说着借房子用的话头儿,为什么同时冷笑着呢?

    莫非,是给那角落里的歹人听的?

    元承宣一时摸不着头脑,但他素来唯元幼祺马首是瞻,元幼祺要借用,他责无旁贷。

    “是。”

    他答得简省。一则在宫外,什么“陛下”“臣子”的称谓还是不要提的好;二则他不知元幼祺做的什么打算,觉得少说为妙。

    “这便去吧!”元幼祺最后冷森森地瞄了一眼那个角落,抱着墨池“噔噔噔”下了楼梯。

    丽音阁外,乔装改扮的郭仪亲自驾车候着皇帝。

    元幼祺登车,元令懿随后跟上,元承宣则缀在最后面,扫了一遍街面上并无可疑之人,才登车,放下了车帘。

    再小心翼翼又能怎么样?连虎贲军都用上了,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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