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一径感慨着,元幼祺可更急了。

    “是不是有什么……”她不敢问下去,恐怕连襄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

    若不是病人的情况不妙,连院首你眉头拧成个疙瘩做什么呢?

    连襄一震,恍然回神,心道惭愧。

    他忙道:“陛下请放宽心,这位姑娘这般模样,多半是饥饿、疲惫所致,并不会累及性命。”

    元幼祺心内骤宽,转念一想,还是不放心。

    “她身上还有伤。”她说着,心脏绞痛。

    那些人,为了引自己踏进来,真是……费尽了心机!

    可恨的是,他们竟这样对阿蘅!

    “伤?”连襄挑眉。

    他看了看墨池脸颊上的红肿,又扣着她的腕脉凝神半晌,点头道:“伤得不很重,幸好没有触及根本。”

    他这般说着,眼神已经暖了起来,胸口有一股热流在激荡:这个小姑娘,同顾姑娘的脉象这么像,是个有缘人,定要全力救护她!

    他倾慕顾蘅,又鄙夷先帝庄宗的为人,觉得“昭妃娘娘”这个封号实在是玷污了顾蘅,因此每每在心里称顾蘅为“顾姑娘”。

    伤得不很重?那就是说,伤得不轻呗?

    元幼祺又不放心道:“墨姑娘被人打了,究竟伤得如何,连爱卿还是给瞧瞧吧!”

    连襄惊得半张了嘴。

    虽说按年龄他足够做眼前这年轻姑娘的父辈了,但到底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这姑娘还是皇帝在意的女子……

    连襄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尴尬道:“臣是男子,这个……额……还是请宁王殿下找一位侍女来,看了具体情况,告诉臣,臣就能做判断了。”

    “皇兄!不必找侍女了,我来吧!”元令懿抢道。

    她眼见元幼祺在意墨池,简直比在意生命都要上心,心里酸涩涩的很不舒服。她极想见识见识,这个叫做墨池的女子,除了那日在城外自己亲耳所听的善言辞善狡辩之外,还有什么特异之处,竟能让皇兄神魂颠倒到这等地步!

    当然,她也是存着为元幼祺分忧的心思。就算是七哥手下的侍女,到底也不如自己更妥帖,更让人放心。

    不料,元幼祺本就打算谁都不用,摇头道:“不必!朕亲自看伤。”

    元令懿愕然,“皇兄,你是男子,男女……”

    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一旁的元承宣扯住,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元令懿愤愤地瞪了一眼元承宣,一口气憋在胸口,胀痛得难受。再一眼看到元幼祺浑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的模样,更觉得气闷了。

    “陛下,既然如此,臣和懿儿就先退下了!”元承宣道。

    “也好。”元幼祺颔首。

    元承宣又向连襄道:“连大人,不知要用什么药,本王这就命人去准备,都是现成的。”

    连襄忙道:“只需要寻常活血化瘀和温养脾胃的药材,不必麻烦其他。”

    他想了想,又道:“还请宁王殿下吩咐厨下备些粟米,不必烹制,臣一会儿自去调理。”

    他是医家,此刻最有权威,元承宣自然应下说好,遂强拉着元令懿退下了。

    一直拉到僻静无人处,元承宣才松开手。

    元令懿的脸已经气绿了。

    元承宣是武将,孔武有力,他不想松开,任由元令懿怎么挣扎也是挣不开的。

    “七哥你做什么!”元令懿大声地质问道。

    元承宣平静地看着她。

    这是他最小的妹妹。他也是从少年时候走过来的,少年人的心事,怎么可能看不破?

    “懿儿,这话,应该七哥问你。”元承宣不疾不徐道。

    元令懿怔了怔,别扭道:“我不知道七哥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你当真不知道吗?那么,你便告诉为兄,你当真不知道,你对陛下存的是什么心思吗?”元承宣索性单刀直入。

    元令懿经他一问,大惊失色,慌忙道:“我、我能对陛下存着什么心思?七哥是想说我谋朝篡位吗!”

    她说得夸张吓人,元承宣却是不怕也不惊的,“懿儿,你明知为兄说的是什么。”

    言罢,他也不管元令懿怎么反应怎么想,直接道:“为兄不管你之前存的是什么心思,今后都不许再有那等心思!你要记得,清楚地记得,你们是兄妹,亲兄妹!而你,是陛下和贵妃当作亲生女儿一般教养长大的!陛下是你的兄长,更如你的父亲一般!这是恩,亦是情!兄妹父女的亲情!”

    元令懿根本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和蔼可亲的七哥,竟然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话来。

    这种话,无疑是将她“慕恋兄长”的那点子少女心思剥开来,晾晒在太阳底下示众。若说唯一的一点点区别,也不过是七哥顾及着男女之别,没有将那层遮羞的薄纱全然揭去。

    元令懿将将十六岁,尚处在一个由少女向成熟女子过渡的年纪。俗语“哪个少女不怀.春”,虽说得粗鄙,却也不无道理。

    这个年纪的女子,对于爱情,难免或多或少地怀着些幻想的因素,特别是,当她的身边,存在着某个美好而强大的足以让她寄托幻想的对象的时候。

    身为天子,身为兄长的元幼祺,俊美、强大、宽仁、才华横溢、容貌极盛……与她有关的这些形容词,显然极符合现下大魏少女的审美,于是,元幼祺便成了元令懿倾慕的对象,这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这种隐晦又暧昧的心思,或者过得两年,或者等到元令懿再成熟些,就会渐渐淡了,彼时再想起的时候,大概也只会付之一笑。

    偏偏,这个美好又禁.忌的少女梦,猝然被元承宣打破,击得粉碎。

    元承宣本是出于好心,不想兄妹三人之间再生出什么变故,不承想,因为不懂得少女的心思,好心反办了坏事——

    元令懿再端庄知礼,也是个女儿家,被自己的亲哥哥这般说了,脸上怎么挂得住?

    她心里又羞又恼,咬着牙瞪着元承宣。

    她想与元承宣争辩些什么,悚然惊觉,事实似乎真的就像七哥说得那样。

    她喜欢亲近九哥,喜欢九哥的容貌,喜欢九哥的气息,喜欢九哥的声音,喜欢九哥的一切……因为喜欢九哥,她吃了宫里刚刚得宠的谭绍儿的醋,吃了宫外昏迷的墨池的醋……

    最最重要的是,九哥是她的哥哥,是从小把她抚养长大的父亲一般的存在。她与他,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元令懿顿觉心灰意冷,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她还能说什么?还能争辩什么?

    她于是连元承宣都不想再看到,扭头转身,便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七哥是直男老好人(再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连襄是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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