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贤妃的韦太后意欲为元幼祺夺嫡,为防万一,设计诱先帝将驻守在北关的韦舟扬调回京中掌管禁军。但这无疑是权宜之计。

    且不论韦家人骨子里和祖传的将兵之道,只用来统领禁军是何等的大材小用,单是“太后姓韦,皇帝的外祖为韦氏”这桩人人皆知的事,若再将韦家人调回京中,那无疑是将韦家放在火上烤,难保言官们不惦记着向皇帝进言“谨防外戚祸乱朝政”。

    何况,韦鸿鹏的身份特殊,他是将来要承继卫国公爵位的人。皇帝调他回京,于公于私,都不会亏待了他。只怕,届时的封赏,会更惹人注目。

    所以,为了韦家长久计,韦太后绝不会让韦鸿鹏落人口实。毕竟,她的身上,也流着韦家的血,她是希望韦家好,希望韦家一直昌旺下去的。

    既明了母后的心思,元幼祺便打消了调韦鸿鹏返京的念头。但这样一来,只怕她自己要做出的牺牲更大。

    齐家是宁王元承宣的岳家,宁王与她,堪比一母同胞的情分,宁王娶了齐家的长女齐萱,这便能够稳定得住齐家,不需要她这个做皇帝的再如何笼络了。

    但是,对于韦家,只靠着母后是太后之尊来笼络,这还不够。

    须知,斡勒人可要比羌人凶悍贪婪得多,也不好对付得多。

    做了十几年皇帝,元幼祺的一颗帝王心亦被历练了出来。她不再纯然地相信所谓的“旧日情分”。对于新一代的年轻臣子和亲眷,没有了老一辈的情感牵绊,她更相信的,是给予他们相应的利益和尊荣。

    韦家和齐家啊……

    元幼祺默默地喟叹:如今是忠君体国的两家贤臣,可是将来,几十年后,百年后呢?一代新人换旧人,他们的子孙,会不会生出不臣之心,成为大魏新的祸患呢?便如前朝的藩镇,初时,不也是忠于朝廷、忠于天子的臣子吗?

    这个问题啊,迟早得解决。元幼祺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暂将此事压在心底,决定先面对眼前事。

    于是笑向韦太后道:“母后说得很是。既然如此,孩儿想着,迎臻表妹入宫的事,还要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才好。鸿鹏表弟在家这段时日见着了,他日返回北关续职,也能让北关的将士们看清楚孩儿善待韦氏的诚意。”

    这话已经说得很是直白了。

    韦太后却听得刺心。

    她仍拉了元幼祺的手,打量了半晌,纠结道:“宝祥,你……你若不喜欢娶韦臻,母后去为你……”

    “没有!孩儿没有!”元幼祺摇头,打断了韦太后的话。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别处,抿唇道:“曾有人对孩儿说过,天家娶亲,情投意合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韦太后胸口一痛。

    元幼祺已经迅速地拾回了错乱的情绪,重又看向韦太后,半是调侃半是认真道:“母后宽心,孩儿并不觉得委屈!孩儿只求母后一件事,来日孩儿当真有情投意合的人的时候,母后能够答允。”

    韦太后微愕,目光幽深起来。

    元幼祺却不再细究韦太后如何思量自己了。

    她犹笑着,像所有讨好母亲的孩子一般笑着,道:“贵妃眼下在景宁宫中不方便,准备迎臻表妹入宫的事,还是请母后劳神吧!”

    韦太后不由得皱眉,这意思便是,皇帝短时间内是不想宽免风柔了?

    她还想开口再劝,却被元幼祺截过话头道:“臻表妹是母后的亲侄女,孩儿想着,或许由母后劳神,她会更喜欢的。”

    韦太后滞住。

    只要迎了她入宫,韦臻就会喜欢。而由自己亲自张罗,哪里是做来讨韦臻喜欢的?

    那是为了讨韦家的喜欢啊!

    韦太后顿觉疲惫,心道罢了罢了,孩子大了,自己又一把年纪了,何苦再操些无谓的心,生些无谓的气呢?

    既做如此想,她面上的表情也现出些许轻松来。

    元幼祺又道:“母妃凤体违和,还要为孩儿操劳这些事,是孩儿不孝。”

    韦太后暗叹一声,瞥她一眼,道:“自家母子,不说这些客套话!”

    元幼祺从善如流,点头应道:“孩儿不说就是!”

    旋即又道:“孩儿想着,封臻表妹为安妃,母后以为如何?”

    韦臻入宫,封妃位是肯定的。

    她的身份与那些后宫女子不同,自然不会如寻常后宫女子一般,入了宫只封个美人之类的了事。韦太后也从没奢望过,以元幼祺对顾蘅的念念不忘,会封韦臻为后。

    封妃是最恰当不过的。

    可是这个“安”字,却不能不引人遐想。

    这是在警示韦臻安分些,更是在警示韦家安分些吧?

    韦太后的心中有了成算。

    她是姓韦不假,但是这大魏江山是她孩儿的江山。她希望韦家好,也是在本本分分为大魏臣子基础之上的好。

    韦家人,不可以有非分之想,更不可以有非分之举,这是韦太后的底线。

    “安妃,嗯,如此很好。”韦太后道。

    她观元幼祺神色,明显透出几分轻松来,顿觉那疲惫的感觉更强烈了。

    “哀家有些乏了,想睡一会儿。”她说道。

    元幼祺会意,知道母后需要些许空间来消化这些情绪。她自己又何尝不觉得胸口堵得慌?

    于是,元幼祺起身,告辞,“母后便安歇吧!孩儿回勤政殿批折子去。”

    韦太后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她几句“注意身体,莫要劳累”的话头儿,才放她离开了寿康宫。

    寿康宫的殿门已经在身后数丈开外,御驾仪仗就在眼前。

    元幼祺看着那整齐鲜明的仪仗,立时觉心头更堵得慌。

    她开始想念在宫外,在宁王别院,在墨池身边的那些旖旎快活的经历了。

    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元幼祺信步朝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皇帝不乘御辇,仪仗众人却是不敢丢下皇帝不管的。他们于是小心翼翼地随在皇帝的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既不显得不尊重,又不会被讨厌嫌弃的距离。

    元幼祺自顾自在前面走着,脑子里转来转去的,都是刚刚在寿康宫中与韦太后的对话。

    谭绍儿,武琳琅,风柔,周乐诗……还有即将入宫的韦臻,这些后宫中的女子,围绕在她的身边,因着所谓规矩礼法围绕在她的身边,却各自的心中存着各自的心思。她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全然放心相处的!

    元幼祺觉得心累,有股子想要挣脱这些人、挣脱这个可怖的利益圈子的冲动隐隐地在她的胸中突撞。

    她只喜欢与墨池,没有丝毫旁的挂碍地相处。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觉,大概如是吧?

    能不能有一日,将这后宫洒扫干净,只与阿蘅一人分享呢?元幼祺痴痴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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