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路走得辛苦,除却最先的苦难在设想之外,之后的每一点成就都是她细心经营的结果,每一步都在计算之内。最大的变数是那个采花贼。

    宋则叹气。谁会想到在紧要关头会遇见这么个人,毫无章法,任性妄为,偏生对她至关紧要。莫名其妙地成为她心里的一道空隙,又能填补她心上的空隙。

    哎,十一娘。

    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小厨房准备几道肉菜。

    炖牛肉、炙鹿肉、煮白菜、白米饭,按照宋则的意思,干干净净三个小菜。俞姑姑端饭食进来,惊讶地发现绑在柱子上的安乐公主正垂头低睡。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狼狈至此,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俞姑姑叹息,怪道被黑水国皇帝看上,就是这低头渴睡的模样,叫人又是怜爱,又忍不住生出想要欺负她的想法。

    这时候,美人醒了,美人一醒,眼里就射出精光,她是被肉味给香醒的。

    在宋则的授意下,俞姑姑取出美人口中绢帕。

    美人待要口出脏言,俞姑姑道:“陛下说了,若是公主说一句不中听的,饭食就没有公主的份。”

    在脑袋里把宋则吊起来抽打无数次的宋玠,饥肠辘辘又识时务的宋玠顿时闭紧嘴,看向俞姑姑,讨好地假笑,眼睛不时在俞姑姑和饭食之间打转。俞姑姑忍不住轻笑,替宋玠松绑,悄声道:“陛下这几日为你和选皇夫的事头疼不已,公主,有什么话好好说,总能想个对策出来,是不是?就算最后的结局不如人意,也要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才是。”

    啊,这个俞姑姑很懂啊。宋玠看着她,认真地点头,小眼神不忘瞥向饭桌。

    待解开绳索,她险些跌倒,忙自己站起来松松手腕,又看看俞姑姑,看看饭食,像是在说:“想吃。”

    俞姑姑失笑,忙道:“公主快坐下吃吧,你多日未曾进食,原不该吃这些。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今儿有些晚了,最好不要吃太多,免得积食不克化。”

    宋玠乖巧地点点头。

    俞姑姑给宋玠盛饭,为她递上筷子,“公主,陛下并没有禁止你说话。”

    宋玠斜一眼端坐的宋则,在俞姑姑耳边说:“我是怕有人故意不让我吃,说我每句话都不中听。”

    俞姑姑道:“陛下岂是这样的人。”

    宋玠嘿嘿笑一笑,夹一块子炖的酥酥烂烂香香辣辣的牛肉放入口中。

    “唔……好吃。”感动得眼泪快要下来了。

    “俞姑姑你真好。”不像那坏女人。

    俞姑姑道:“公主,这是陛下吩咐的。”

    宋玠闷哼一声,她才不管,这点好,她要记在俞姑姑头上。

    她那点小心思,怎能逃过宋则的眼去。宋则就坐在一边,看她吃菜吃肉,一脸享受。同俞姑姑说话细声细气,生怕惊扰食物窜了味道,与刚才判若两人。

    世上怎会有像采花贼这般的女子,如云似风,难以琢磨,又简单澄澈,心如赤子。

    曾几何时,当宋则是贪吃的小尼姑的时候,采花贼也这样看着她吃东西,含笑柔情,眼中有光。那些菜还是采花贼亲手做的。当时,她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看着自己?

    吃饱饭,饮过茶,俞姑姑收拾完东西出去,宋则仍坐在那里。“吃饱了?我们好好谈一谈,开诚布公。”

    宋玠打个哈欠,看一眼漏壶。“大半夜来这一出,你是要刑讯逼供不成?”

    宋则替她倒一杯茶,“不问清楚,我睡不安稳。十一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进入我的心境?”

    宋玠也不刁难,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一通,包括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要带她出幻境,又怕被她打击报复的矛盾心情。

    她出人出力,还要挨打受怨,老委屈了好嘛。

    听她老实交待,宋则面色变了几变,不曾想最后还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寻求突破。她素来心湖无澜,寡情少欲,眼前这个狡猾的采花贼使她在幻境里经历悲欢爱欲。她记得心脏与往常不同的跳动方式,那心脏一缩的惶恐,漏跳一拍的悸动,全都与这个采花贼息息相关。“你的意思是,我们若是要出这幻境,须在一个月之内有鱼水之欢?”

    说到鱼水之欢,宋则没有半分旖旎,也没有一点羞涩或是怀恋,就好像她说的不是鱼水之欢,而是一条死鱼。

    宋玠道:“确是如此。”

    “我并不是怀疑你的说法。只是,庄宝与表姐私奔那次,还有宋娇娘与如常女尼那次,似乎都不曾有过欢好。”

    她在说到她们香艳过往时,用一种旁观者的语气,好像在说戏里或是街边的人。

    宋玠没精打采地解释:“师父说,除了欢好,便只有你爱上我这条路。我想,对于你来说,爱上我怕是比登天还难,还是欢好简单可行一些。”

    说得好像除了这两次,别的时候她不爱她一样。

    宋则皱眉,细想过往,好似是那么一回事,又好似不是。

    至少上一幻境里的“宋则”,对采花贼又爱又恨。那份爱之强烈,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变幻至今,她仍旧能够感受到那个“宋则”心底疯狂炽热的爱恋,因采花贼满口谎言而来的痛心。

    最后谎话精依旧是谎话精,谎言再美好,也依旧是个谎言。

    “诶,宋宗主,其实认真想想,你也不吃亏。你想,你比我年纪大,没有我生得好看,本事嘛,倒是与日俱进。你不知道,有许多夫妻在榻上就跟两条死鱼一样,我们倒是挺默契的。哎……”宋玠叹道,“遇到默契的人也是不易,一辈子里遇上一个,也是大造化了。哎,呸呸,这话不对,以后也会遇上很多个的。”

    很多个?她还想遇上很多个?!

    初时,宋则听她这有感而发的话说不出的古怪。虽说在那些幻境里,她不知自己的身份,但身体的感觉骗不了人,她不得不承认采花贼说的是人话。但听着听着,这话果真又不对头。

    宋玠本有些郁郁,可说着说着,她就想到这桩麻烦事了结就在眼前。纵然不舍,但至少也算有过一段美好回忆,虽说这回忆太美她不敢要。这也意味着,她的自由之身在同她招手。天高任她飞,江湖任她跃,美人任她采摘,仇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以前的生活那是何等快意。

    这样一想,她倒是如释重负,重新笑眯眯走到宋则跟前拉她的手,一边把她往床榻带,一边对宋则说:“宋宗主,事情我都同你交待了。我们不要像之前那样浪费时间,赶紧赶紧。诶,你说是叫人送些热水来洗个鸳鸯浴呢,还是直截了当,速速欢好。”

    她说得高兴,一点没察觉宋则脸色越发难看。她仍意犹未尽地说:“欢好之后,玄功大成。你做你的宋宗主,我做我的采花贼。我们河水不犯井水,从此天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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