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太丑。”

    于砚:“……”

    宋则飒然一笑,手中结印,将隐剑池关闭,嘱咐年轻弟子好生修行,又安慰没有拿到合适灵器的弟子。神器有灵,且讲机缘,缘分不到,未有所得也属正常,勿要太过挂怀,落了下乘,影响心境。

    说罢,她自行离去,走前看一眼有些发怔的于砚,又是一笑。

    多少年了,于砚已有多少年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哪怕面纱遮脸,仍能感觉到她由衷的欢悦。

    一直以来,宋则身负重任,以凡人之身,掌管一宗。不消他讲,宗门里都是些不服气的老家伙。她行事需得谨慎周全,又得要雷霆手段,方能服众。加上宋则所经历的幼年往事,叫她原本一个活泼的少女,变成个心思幽沉的女人。

    若是于砚没见过年幼的宋则,怕是不会有如斯感触。

    然而,他偏偏是见过的。

    宋则一直以为十七岁上,两人是头一回相看。实则,在那之前,于砚早早就偷看过她。

    于砚打小就很有主意。上隐神宗修行之前,晓得两家指腹为婚,便偷偷去秦//王//府瞧宋则。那时的宋则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小小个子,已是出落可爱。于砚偷瞧她的时候,她正在教训别家的小郎君,挥舞着小拳头,要多灵动有多灵动。于砚当时就想,这个小妻子,他喜欢。

    后来在隐神宗,他写信给父亲问起宋则,身为尚书的父亲劝他:一心修行,勿要他念。之后他打听到,原来大臣们计划培养宋则,将她与黑水国皇帝联姻。

    得知此讯,于砚失落许久,彼时年少,他以为是宋则贪慕虚荣,攀附高枝。国君的妃子,怎么都比尚书的儿媳要来的富贵腾达。再者,以他所见之宋则,是那样意气风发,少女英姿,若是她不愿,一定会想尽法子逃脱。

    既然她没有反抗,想必是心有所愿。

    孰不知,那不过是七八岁少女,哪里能够想到法子逃脱。纵然不愿,除死之外,还有什么彻底的办法。

    幽怨的种子从此埋下。

    黑水国入侵时,于砚在外游历,逃过此劫,再见宋则便是十七岁那年。

    活泼成死寂,天真变忿恨,雪雪白的脸,黥印昭然。

    所有的幽怨化为乌有,若不是在宋则的眼睛里,于砚看到自己的悔恨、怯懦,看到她的不屑,想来此时他们已结成道侣。

    对于宗门遭难,昭明公主身死,同门九死一生而自己不在其列,于砚心中有愧,见到宋则时,愧疚更甚。

    故而,他故意大声说她,真丑。

    婚事以此终结,是否皆大欢喜他不晓得。反正他的尚书父母是欢喜的,而他自己却由衷失落。

    之后宋则在下院修行,他在上院修行。他是上院的骄子、核心,他醉心修炼,不喜俗务,直到宋则被上一任宗主指定为宗主继任。

    四目相对,宋则的眼里没有他,心里也没有,当年儿戏拒婚那一幕,她是否摆在心里,他看不出来。

    至少在宗门的事务上,宋则从不曾偏颇。

    一开始,她一介凡人,连算个修士都勉强,若不是有前宗主之命,明镜宗和至道宗两宗宗主相帮,又有当初力敌黑水国修士的季仙长作为后盾,宗门里少有人会服她。而他这个上院风云人物,力排众议,帮扶于她,乃至如今成为宗门掌管刑罚的长老,一切的本意,只是为了助她。

    时隔多年,方才那一刻,于砚觉得曾经那个牙尖嘴利、天真活泼的秦王幺女回来了。

    这一切,似乎与那个小美人有关。

    而小美人会说他丑,怕是与宋则脱不开关系。

    看来当初那句无心之言,宋则一直铭记于心,不知她时时以面纱遮脸,是否与此有关。

    小美人宋玠在上头也看到了他们。她的修为不如他们,目力自然也不如,只能勉勉强强认出于砚。至于宋则,她不需要辨认,直觉是便是了。

    至于担心,那是全然没有。

    正常女子不会喜欢说自己面目丑陋的人,除非她想证明自己。显然,宋则不是这样的人,没有自证美丽与否的兴趣,更别说是对着一个曾经说过自己难看的男人。

    也不知宋宗主想她不想,念她不念。她倒是怪想她的,不如夜里摸去宗主住处……

    宋玠正想着夜探,不曾想听到有人在说。

    “这不是常年出入烟花之地,洛水城里赫赫有名的女淫贼宋十一娘嘛。都说宋宗主嫉恶如仇,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恶徒。”

    说这话的是个卖相不错的郎君,有些眼熟,有些陌生。宋玠下意识摸摸小腹,抬抬下巴道:“纠正一下,是采花贼不是淫贼。”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过年还舒心嘛,有没有买了火车票飞机票逃走的呀。

    原以为春节没啥事,结果还是有事~~~~

    第115章 无妄

    淫贼和采花贼在许多人的理解里, 并没有太大区别。

    都是可以引起轰动哗然的身份。

    这不, 郎君一叫, 周围的人都投来关注之色, 待见到是宋玠,更是一片交头接耳。

    “原来这女修是淫贼。”

    “第一次听说女淫贼。”

    “那孙师兄岂不是冤枉, 为一个淫贼,女淫贼。”

    “她怎么不来淫贼我?难道是我长得不够好?”

    “这样的淫贼, 要叫我抓住……嘿嘿。”

    “哎呀, 要让于执事小心些, 他最近总爱去明镜宗客舍。”

    被人当珍奇动物这般围观,耳畔又是声音不大不小的窃窃私语, 甚是粗鄙, 饶是见多识广如宋玠,忍不住拉下脸。一张俏脸,布满寒霜, 几乎可与放鹤崖上的积雪媲美。

    通常一个女子美貌,男人运都不会太差, 可宋玠觉得她的男人运就不大好。枉费她长得一脸正气, 可总有不长眼的男人挑衅。

    而不长眼的男人之中, 以眼前这个阴险的男人至为讨厌。

    其实说起来,因着身手和相貌的关系,宋玠所遇到的人里,淫邪有之,犯贱有之, 多是对她有些企图的。倒不是说她觉得是人就得喜欢她,起码,她自问不是一个容易激发别人敌意的人。

    面前这个阴险的男人,对她的厌恶真真实实,还不是那种求而不得,而是恨不得把人撕碎,挫骨扬灰的那种憎恨。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何至于如此厌恨她。

    是她在何处得罪过此人?那得罪的程度堪比灭他满门。

    她自问完全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对于有些人而言,点滴过节,就足以化成深仇。

    宋玠想,自己约莫成了此人修行障碍的替罪羔羊。

    兴许是他的同门,兴许是他的师父,兴许是他某个求而不得的对象。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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