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没有,除了扶贫补贴,再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在高物价的城市里,活得卑微得像地沟里的老鼠。

    马大姐显然早就看见了罗敏,快手快脚地整理好自己的摊位,然后抽出一个塑料袋扔给她:“快快,桶里的菜已经装满了,你想要什么就自己拿吧,今天下着雨,你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不用给钱了。”罗敏面上一喜,却摆摆手没要马大姐的塑料袋:“你买袋子也是要花钱的,我自己带了筐,谢谢你,谢谢你啊!好人有好报啊!”她谄媚得冲着马大姐一笑,然后埋头在筐里面寻找食材。

    接受别人的施舍,便要懂事别惹人讨厌,把别人对自己的好当做理所当然,那是自掘坟墓,堵住自己以后退路的错误办法,罗敏深谙其中之道,她小心地蹲在装菜的筐前,神情专注,将已经不能食用的烂菜叶子全部都拣出来,拖着左腿,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然后再把卖相不错,只轻微有些损伤的菜,简单打理,又一一还给马大姐,这些菜还是能卖上一些钱的,便宜些总会有人要,或者自己拿回家去吃也是很好的,剩下的卖相不佳,处理后所剩无几的菜,罗敏就装进自己带来的篮子里,她并不贪心,选择够他们母子俩吃两顿饭的菜后,再次向马大姐道谢,这才提着菜篮子,一瘸一拐地离开。

    隔壁摊位的年轻人刚来菜市场摆摊不久,他好奇得看着眼前一幕,过来跟马大姐搭话:“大姐,你的心肠挺好啊!卖菜才挣几个钱,风里来雨里去的,你还能免费养着这么个人。”马大姐正低着头,查看刚才微信上的转帐记录,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不是客人,而是隔壁摊位的同行,她又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去算帐,嘴里解释了几句:“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她在这附近住了几十年了,虽然穷,却是个极懂事的人,没有一般上了点岁数,身体还有残疾的人那种我穷我有理,全世界人民都该让着我的臭毛病,虽然买菜总选最便宜的买,但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她两年前中过风,左边身子不听使唤,为了她那疯儿子,却咬着牙坚持锻炼成现在这样,也是真的不容易,咱就是挣的不多,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比她挣钱容易不是,再说了也损失不了多少,那些菜反正卖出去也值不了两块钱,送给她吃能活两条人命。我多卖两块钱,也变不成大富大贵的人家,就当做善事了。让我常年累月去资助个贫困学生,没那么多精力,自己的钱还不够花呢,但是力所能及的小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对面摊位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言语,只抬眼望着罗敏越走越远的背影。

    一片片连绵不绝的低矮木板房,隐藏在高楼大厦的背后,一下雨满是泥泞,和着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排泄物,家庭垃圾,死猫死狗,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除了附近的原住民,没有任何人愿意到这个地方来,它就像秃子头上的癞痢,这座光鲜亮丽城市背后的牛皮癣,藏在阴暗见不得光的角落里,仿佛被全世界遗忘抛弃的所在。

    天已经很昏暗,这里却只有零零散散的光,有气无力地透出窗户,不足以照亮周围的街道。稍微有些条件的邻居早已经搬走,越来越多的房间空置,这里的条件已经差到哪怕租金再低廉,都没有人愿意承租的地步。

    罗敏花了比出门更多的时间,拎着沉甸甸的半筐菜,一步一挨地挪到自己家门口,颤颤巍巍拿出钥匙,打开自家歪歪曲曲挂在门框上已经快要倒塌的房门。就在此时,邻居家院子里突然传来几声狗叫,声音尖利刺耳连绵不绝,罗敏咒骂了两句,慌忙将手里的菜篮子扔下,心急火燎地向卧室赶去,深恨自己这条病腿。当她的手放在卧室门上,正要用力往里推的时候,里面突然响起一个男子低声的咆哮,逐渐转变为抽泣,那声音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要多压抑有多压抑,要多悲愤有多悲愤,罗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想要冲进去,像以前一样抱住儿子,给他安全感,让他慢慢安静下来,但是现在她不敢。十年的时光,让她不到50岁的身体已经佝偻,两鬓早已斑白,左半边身子更是不太听使唤,她在不断衰老,但她的儿子一天比一天强壮,哪怕神智依然不清醒,可是在罗敏的精心照料下,身高已经一米八。长得膀大腰圆的儿子疯狂起来,她早已不是对手,再限制不了他的行动,安抚不了他的躁动。每每当儿子发疯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紧紧锁着卧室的门,绝不能放他出去,以免惊扰到为数不多的左邻右舍,又或者他跑得更远,跑出这片贫民区,跑到马路上,被车撞到,太多太多无法预计的可怕后果,让她再不敢像从前那样,每当阳光明媚时,还会扶着儿子在外面附近走一走,晒一晒太阳。

    这样难熬的日子,每一天都弄得罗敏疲惫不堪,大约只有死亡才能解脱,这样的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可是死容易,活着才真正艰难,她无法亲手杀死儿子,更无法狠心杀死自己,留下病儿子无人照料,无声无息地躺在卧室里等死。她只能拼尽全力,咬紧牙关,一天接一天辛苦得活下去,只要儿子还活着一天,只要她还能动一天,他们就必须好好的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狗叫声渐渐远去,哀嚎的儿子也渐渐安静下来,又过了十来分钟,再没有动静传来,罗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一会儿等吃完晚饭,她一定要去邻居家一趟,空无一人的院落,前后门她都得锁好,再不能让这些随地乱窜的流浪狗跑到附近吓坏自己的儿子了。

    那么胆小,那么敏感的他,是听不得狗叫声的,事实上,任何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会惊扰到他。又等了一会儿,屋内确实没有再传出动静,罗敏终于放下心来,走回去捡起菜篮子,奔向厨房。

    所谓的厨房,不过是在拥挤的院落一角,用建筑材料剩下的边角料,随意搭起来的棚子,四处漏风,勉强遮雨。破旧的已经生锈的煤气罐与同样沧桑斑驳掉漆的煤气灶,一口把已经掉了的锅,三只破破烂烂的碗,几双筷子,一块儿已经开裂的菜板,一小袋食盐,一瓶还未开封的酱油,半袋醋,还有几个已经发了芽的土豆,就是厨房里的全部东西,这里一粒粮食都没有,如此开放的厨房也没有老鼠光顾,足可见这个家已经穷到了什么地步。罗敏叹息着盘算要怎样合理搭配带回来的菜蔬,争取让儿子能够多吃两口,看着儿子大口大口的吃着她做的饭菜,再朝她傻傻的一笑,是罗敏一天生活中最开心的时光,便是为了儿子的笑容,和包着饭菜的嘴里喃喃不清的吐出一句妈妈,她就觉得所有的苦与累都是值得的。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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