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歆的马被迫停了下来。

    “不怕。”阿歆摸着李延意的脑袋,将她往自己的怀中又搂紧了几分,“我答应你会带你走,就一定会带你走。”

    其实她并不算是个聪明人,从小时候习武和读书就能看出来,师父们所说的话总是要说上几遍,比划了几次她才能记得住。而且她学武很晚,认识李延意之后才开始真正拜师学艺,很多人都说她大概不适合,她也怀疑过自己可能不是习武的料,灰心丧气过。

    幸好有李延意,这个世间最会吹嘘她的人。

    无论舞剑时剑被她丢出去几次,也无论旋身飞踢这个动作让她摔青了多少次屁股,那个清闲的长公主总是坐在一旁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顿夸奖。

    卿卿真厉害,卿卿真美,卿卿做什么都好看。

    阿歆被夸得头疼,拿李延意也是没办法,只能对着她笑。

    李延意应该是会法术的,不然为什么她说什么,什么就成了真?

    阿歆彻夜苦练,终于一日强过一日。

    人人都说她是练武奇才,其实不是,她只是有一个别人拥有不了的爱人罢了。

    所以今日她能够二度杀出重围,多亏了怀中人。

    还有她的妹妹。

    甄文君和小枭出现的正是时候,与阿歆合力削尖了脑袋冲出冲晋军的围困。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躲避!”甄文君道,“我来时发现的,前方一里地有个山洞极为隐蔽!咱们先去那儿藏身!等大军走了再说!”

    甄文君怕阿歆有别的想法,骑马在后几乎是将她赶进了山洞。

    头顶是追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紧绷的神经在追兵渐行渐远之后才慢慢松懈了下来。

    小枭推开密密麻麻的树枝,像一只猴一般爬上了树梢,探查之后回来道:“他们往西山去了。”

    甄文君总算松了一口气,将随身携带的药膏递给阿歆:“你伤得太重,快些治疗一下吧。”

    “多谢。”阿歆问道,“你可有水?怀琛伤得重又颠簸了这些时候,喝点儿水才能缓过来。”

    甄文君说:“李延意已经死了,你抱着她的尸体跑了这么久,该好好注意自己的伤。”

    阿歆就像没听见一般,将药膏拿来抹在李延意的伤口上,问李延意疼不疼要不要轻一些。

    李延意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她。

    这不是李延意的作风,她何时忍心不理会她。

    甄文君递给她水囊:“她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是位让人敬佩的帝王。”

    阿歆接过水囊,想要让李延意喝水。

    没能做到。

    良久,阿歆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她抱着已经不再有任何温度的恋人,就像环抱最最珍贵的宝物,不舍得放手。

    小枭抹着眼泪,哭得一抽一抽的。甄文君拍了拍阿歆的肩膀:

    “最后死在你怀里,嘴角还留着笑意,她应该很幸福。”

    第205章 诏武五年

    甄文君等不到天亮。

    天子已死, 如今大聿格局已然天翻地覆。汝宁城内是何等惨状,她完全不敢细想。阿母身在何处更是成谜。

    她让小枭留下照顾阿歆, 保证她的安全。若是有任何要寻短见的可能, 务必拦阻。

    小枭见她要抛下自己, 急了:“我要和阿母一起走!阿母为何总是要让我做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甄文君看了阿歆一眼, 确定她在能听到的范围之外,“那个人是我的姐姐, 若是阿婆有个闪失, 她便是我唯一的血亲。”

    “姐姐?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其中的关系非常复杂牵扯的利益也是如蜘蛛网状, 一时说不明白。就算我说明白了你也未必能听明白。不过她对我而言是个重要的人, 这点你应当能体会。”

    小枭“啊”了一声, 点点头。

    “更重要的是,我生在聿长在聿,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摆脱不了大聿子民的身份, 而死去的那个人是大聿的天子,天子的尸首若是落入贼人手中便是国家之耻。你留在此处不仅是保护我最重要的人更是守护整个国家的尊严, 怎么会是无关紧要之事?”

    被甄文君这么一说, 小枭肃然起敬。

    “告诉我,你能不能办到?”

    “能!阿母放心去吧。”

    甄文君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深深地看了阿歆一眼。阿歆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和李延意依偎在一起。

    上马时甄文君心内不禁怅然。

    阿歆和李延意悲剧收场,而真正的乱世即将到来, 她和卫庭煦呢?

    等待她们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 就如眼前茫茫夜色, 看不见看不透。

    ……

    受惊的马感觉到了更大的威胁,转了一半圈后停了下来。

    冲晋人本就高大,骑在马上更显威武。此时负责护送太后和两位皇子的追月军已经全军覆没,几千追兵围上前,发现驾马的居然是个一脸稚气的小女孩儿,纷纷大笑起来。

    车内的庚太后和牧儿惊成了两团冰雕,恭儿攥着缰绳细嫩的手发着抖,可以看出她非常害怕,但在大惊失色之后她很快镇定下来,甚至开口道:

    “你们谁是首领?”

    她这句大聿话几乎没人能听懂,倒是有个聿人模样的男人从后面挤了出来:“你是哪个小公主?”

    “我不是公主,我是大聿的皇储!你们今日若是敢伤我,他日必定百倍奉还!”

    那聿人将她的话转告给其他冲晋人,说这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是聿将来的天子。冲晋人哈哈大笑,那聿人却说:“聿已经开创女帝先河,继位者是个女孩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骑着马谨慎地靠上来问:“马车中是谁?”

    恭儿道:“车中是谁你都不知道,倒是穷追不舍得起劲。孤就在此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聿人嘿嘿笑:“我倒是有些相信你这伶牙俐齿的小孩儿是皇储,不过车厢内的人也是要好好看上一看的。”

    想要以命来保住太后和牧儿的计谋被拆穿,恭儿心“砰砰”地跳。

    如何是好!难道要驾车强行撞出去?这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冲晋人上来用挂着人肉条的马刀展开马车门槛,坐在里面的庚太后和牧儿一块儿往后缩。

    聿人看了她们所穿的衣服发髻和冠,用冲晋语对大家说:“这是聿国的太后和皇子!”

    起哄的声音四起,恭儿心凉如冰,抬起头想要最后看一眼她最喜欢的月色,却见群鸟齐飞树影摇摆。她惊异地“咦”了一声,冲晋人也察觉到了危机。

    有大部队正在迅速靠近!

    喊杀声汹涌,那聿人立即上前要将恭儿抓住,一支箭破空而来射穿了他的手掌,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聿人哀嚎了一声,忍痛将箭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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