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着从记忆角落里,翻出了一个画面:

    那是他在王帐里,终于见到那个冲他笑的僵硬,一看便柔柔弱弱毫无味道的女人第一眼之后,在身边手下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里,他大笑着挥了挥手,把那个女人赏赐下去的场景。

    他眼中不易察觉地漫出几分惊恐,在陆同裳打算转一转刀柄的时候,飞快的说道:

    “活着!她还活着!在提尔布那里!”

    希望该死的提尔布没把那个女人弄死,希望她还活着!

    陆同裳淡淡地重复了他话中的两个字:“活着?”

    下一秒钟,她握着刀柄一抽,将尖端沾染了一片红色的刀从他脚上抽-出,往旁边一递,还给那士兵的同时,开口淡淡道:

    “让军医来一趟。”

    周遭谋士皆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敌方的王,还活着就一切都还有希望,是他们握住的最大的把柄,若是轻松被弄死了,反而容易激起对方跟他们鱼死网破。

    陆同裳往回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回身对那个松了一口气,捧着脚哀嚎的男人淡淡说道:

    “你得好好活着才行。”

    接着,她弯了弯唇,眼中却没有任何的笑意,自顾自地接道:

    “这样,等我接回她的时候,她所承受的苦难,你才能千百倍地尝到。”

    在那之前,请务必好吃好喝地养好自己。

    ……

    三日之后。

    蛮夷部族向北秦王朝递交了议和书,主动停战,仅要求北秦归还他们的王。

    朝廷连下十二道金令要求陆同裳停战,归还蛮王,而后班师回朝。

    但圣令到了边关,该接旨的正主却不在城中。

    戈壁滩中某片绿洲。

    试图给北秦设陷阱却反被围剿的蛮族将士各个丢盔弃甲投降,灰头土脸地站成排,任由北秦的将士们搜身。

    陆同裳差人拿出安宁的画像,用蛮语问谁知道她的下落。

    能说出来的,就不必死。

    一时间,周遭只能听见猎猎的风声,许久之后,一个仿佛十二三岁的男孩儿在旁边跟其他奴隶一并跪着,却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说了句什么。

    陆同裳看了过去,被抓出来的那个名为提尔布的男人转头对他大声呵斥,言语神色间全是威胁。

    随行翻译的士兵脸都白了,惧怕地看了看陆同裳身边跟着的一位军师,似乎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如实把话翻译出来。

    陆同裳手中握着灵均长矛,银色的尖端散发着寒芒,半点血色都没沾染,唯有下部系着的红缨吸饱了血,象征着这兵器主人刚经过了怎样的杀伐。

    她迈步往那边惶惶然跪倒一地的奴隶走去。

    走到那个男孩儿身边,从容地换上了蛮语,开口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你知道她的下落?”

    随行翻译官顿时讪讪地闭上了嘴。

    原来将军自己就听得懂蛮语啊……这下可好,他觉得要是安宁公主遭遇了什么不测,起码只负责翻译转达的自己并不会被迁怒,虽然陆将军从不干迁怒这事,但那脸色着实令人害怕。

    那个男孩儿飞快的点了点头,指着提尔布说道:

    “王把她赐给了提尔布大人,三天前,他们带着她出门打猎,回来时就看不到她了。”

    陆同裳不自觉的咬了咬后槽牙,出门打猎?

    她回过头,看着那个表情已经有些崩溃的名为提尔布的男人,淡然地挥了挥手,吩咐道:

    “奴隶营的放了。”

    “是,将军,其他俘虏——”

    陆同裳停了停脚步,在奴隶们感恩戴德不断磕头道谢的声响里,轻声道:

    “都城不会有下一批粮草送来,我们养活自己都不够,除了提尔布带走之外,剩下的……”

    他们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供给俘虏?

    “是,将军。”

    ……

    陆同裳回到边关燕城中,听见圣旨到的消息,脚步都没停一下,往自己的府里走去。

    几日后,陆同裳抗旨的消息传回朝中,震惊朝野,无数言官上表,言及陆同裳有反意,恳求撤去其将军之位,派人捉拿押狱。

    然而皇帝还没来得及下旨,当晚,都城兵变,荣妃所养的二皇子率领大军围城。

    最后落在圣旨上,传到陆同裳那儿的消息却已经成了:

    “……令陆同裳率部回朝,清君侧。”

    陆同裳坐在厅内正中央,看着面前宣旨的那人,金色的日光从房门外撒进来,却在她桌案前方不足半尺的地方停住,仿佛永远都无法再照进她的世界里。

    看着面前那个大将军,宣读圣旨的那人额角慢慢渗出汗来。

    陆将军之前就抗过一次旨了,这会儿也没对圣旨表现出应有的尊重,他如果开口让陆将军跪下,会不会被拉出去当场砍了?

    思想斗争做了半天,他决定装作无事发生过,坦然地把圣旨一卷,交给陆同裳身边的人。

    直到他被陆同裳三言两语,表面客气地请下去喝茶歇着之后,坐在厅中央的人才抖开那明黄圣旨看了看,挑了下眉头,轻笑一声:

    “清君侧?”

    就不怕她连君都一块儿清了?

    抱着重重医箱的人从室外匆匆跨过门槛进来,言语间全是着急:“我的陆将军,您能不能悠着点儿?三天两头急行军,那群大男人都受不了,您这身子骨——”

    “白鹭。”陆同裳在她走到跟前止步,想要给自己把脉的时候,忽然喊了她一声。

    “哎哎?”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坐在那儿的人,有些茫然又疑惑地应道。

    陆同裳淡淡地开口问道:“你会绣鸳鸯吗?”

    “啊?”什么玩意儿?绣鸳鸯?

    白鹭看着坐在那儿的陆将军,一时间有些难以把这样杀气腾腾的人和绣花的小家碧玉联系在一起,半晌才自顾自地反应过来:

    “噢,你的钱袋坏了吗?针线活儿我倒是会一点,不嫌弃的话我帮你看看。”

    陆同裳沉默许久,朝她伸出了手腕,示意她可以给自己把脉了,与此同时,只浅浅答了两个字:“算了。”

    等到军医例行给她把脉之后,啰嗦又不厌其烦地叮嘱着身体方面的事情时,陆同裳假装闭目养神,装作累了。

    于是旁边那人只能一跺脚,愤愤地回了一句:

    “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完抱着箱子气愤地走人,感觉连药都不想开了。

    待她走后,陆同裳从衣襟里摸出一条很薄的绢帕,上面还是她曾经绣过的鸡不像鸡,鸭子不像鸭子的鸳鸯。

    后来被安宁拿去亡羊补牢改了好几天,除了最初自己用的颜色之外,几乎让陆同裳看不出来还有自己笨手笨脚的痕迹。

    那是两只栩栩如生地,在荷叶间划着水的鸳鸯,一只稍稍侧着头,看向旁边的另一只。

    她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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