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随团主到达的时候,是盛夏。夜里很凉,如水一般,在溪洼边,生长着高高低低的薰衣草。”

    很多年前,五十年前,在那片低洼的清澈水边,在沙洲里的天境绿洲,在高高低低的薰衣草间……夜深人静,她结束演出低头掬一捧水洗一洗盛妆的脸。

    水面映出扭曲的脸,水珠从她尖削的下颌一滴滴流淌下来,妆冲得乱七八糟。她疲倦地眯了眯眼睛,打算再洗一把,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动静。

    窸窸窣窣,那大片大片的紫薰衣草林在夜空和萤火虫里,仿佛也在发着神秘的一丛紫星光。

    万籁俱寂,只有身后的响声格外清晰,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她警惕起来,回过头去。正巧看见身后那一丛薰衣草被拨开了,一张白得过分的脸在草丛间探出来,蓝如水的瞳孔与她对视。跟踪偷窥被抓个正着,也没有任何怯意,睁着眼睛,呆呆地看她。

    尖尖的下颌,高高的鼻梁,白得过分的脸,长发乱七八糟纠缠着披在肩上,月华流动,像披了一肩溪水。

    不速之客的耳朵很尖很长,蹲在薰衣草丛间看她,苏姒很容易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是之前看她跳舞的时候,被她随手调戏了的那个奇怪的人。

    然后,不速之客扯起两腮的肌肉,嘴角上扬,做出一个“笑”的表情——尽管很生硬,像是第一次做,但是她在努力用本能或者看过的别人的动作,表达一种讨好,一种友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比心

    最近任务cp的戏份可能会比较多

    第69章 往事2

    “你是妖怪吗?”

    苏姒将手里一捧水泼回湖里, 镇静地询问。

    “妖怪。”

    那个雪蓝发、水蓝瞳的白肤妖精, 歪了歪头, 重复了一遍“妖怪”的发音。发音很奇怪, 在不该拐的地方上扬,在该扬的地方却抑。

    但在苏姒听来, 就是承认了。

    “你真是妖啊?我是狐妖,你是什么种类的?”毕竟还是孩子心性, 难得见到和自己一样都是异类的妖, 苏姒虽然知道在夜晚里不该和行踪诡异的人多话, 却也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你是……什么种类的?”

    白肤妖怪歪着头,稍稍蹙着眉, 这回像是稍微掌握了一点发音技巧, 完整地把苏姒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下来。

    苏姒又试探着说了几句话,失望地发现这个妖怪似乎根本听不懂,只是在一味重复她的话而已。她于是换了胡语试图跟她对话, 妖怪就从重复中原官话换成了重复胡语。

    “你听不懂啊。”

    “你听不懂,啊。”白发妖怪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

    苏姒叹气, 想, 原来是个灵智未开的漂亮傻瓜。她不再试图和那个长相奇异的妖怪说话, 继续掬溪水洗脸,将脸上黏糊糊、糊成一团的妆洗掉。

    现在苏姒想起这些陈旧的往事,仿佛还能感觉得到西域大漠里难得的水泼在脸上的清凉感,与那个通身银蓝的白肤妖怪,给她的感觉一样。她想, 如果那时候,第一句话是问她名字,是不是很多事情,就会有不同。起码,她不会连这个不知道是人是妖生物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是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如果”。

    而顾知念和谢瑾,在皎月姬视角的大漠最后一朵海棠印里,看见薰衣草丛的掩映下,溪水边,年轻稚嫩的舞娘,用雪白柔软的手,掬一捧清水来洗脸。

    她白天所着金银盛装珠玉宝石已经退去,换一件单薄的衣衫,半跪在湖水边,洗掉她眼角浓秾的孔雀绿色,以及刻意涂成偏黄的肤色,用黑颜料勾勒得格外深邃立体的五官。

    清水一捧,洗掉了她脸上所有人为的异域风情。

    露出病态的苍白皮肤,狭长而柔弱的乌黑眼睛,眉黛如远山。

    像未成年的狐狸,明知危险,却不得不怜惜。

    镜头移动起来,皎月姬走了过去……她蹲在湖边,学着苏姒的样子,掬一捧水,然后洗自己的脸。抹一把,看一眼苏姒,呆呆的。

    苏姒当然被她这表现逗笑:“来。”她拉过皎月姬的手,将它们浸在水里。皎月姬立刻缩回了手,哗啦一声激起好大水花。

    苏姒问:“水凉?”

    皎月姬木木地重复着:“凉。”

    “那就是凉了,”苏姒眉梢眼角都有笑意,不是跳舞时候艳丽的笑容,是很放松的,自然的笑起来,她抬手摸了摸皎月姬的头,说:“听话。”

    皎月姬重复:“听话。”她虽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被动作安抚了,重新被捏着手,从指尖到手腕慢慢浸回湖水里。

    苏姒把手覆在她手上,一点点用水洗掉她那双粗糙的手上新糊的沙土,和暗黑的血渍。她没有问这些血迹来自那里,只是很耐心、很耐心地洗她的手,将细小干裂的伤痕间的黄沙洗出来,将指甲盖里的血垢清掉,像小孩对待一只新捡的,脏兮兮的流浪狗。

    苏姒将她的手洗干净了,开始蘸水擦她的脸。她脸上也糊了血迹,有新的也有旧的,黑红深浅不一。

    皎月姬看着看着,将弯刀解下来,也递给了她,苏姒就撩着溪水,帮她把一尘不染的刀也洗了一遍。

    今天是圆月,皎月姬眼里的月光本是鲜血一般的红,是和眼前的舞娘一样,她黑白世界里为数不多的颜色。但在舞娘重复的撩水、清洗动作下,那笼罩在四方的血色月光颜色似乎也淡化了许多……渐渐变回了白色,她闻不到那种令人发疯的血腥铁锈味儿了。

    苏姒开始解她身上缠着的许多白色破烂布条,沾了水的微凉手指拂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她也没有反抗。那破烂且纠着打了许多结的“衣服”,被苏姒半解半扯地拉下来,掉到腰间,苏姒突然怔住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种族,也不知道这妖怪年方几何,破烂脏污的布条落下来,露出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肌肤,柔软的胸()脯鼓鼓地挺出来。

    她本意很赤纯,只是想帮这个白发的妖怪把身上也洗一洗。但没料到,她没见过发育成这样的成熟女体,眼神顿时慌乱了,做贼心虚地去看这个妖怪的眼睛,生怕她误会什么。

    她受的是凡人的教导,是耳濡目染的习俗,也是清晰地知道——什么是“耻”,且在此时,面对一个成熟女人的半裸()体,感受到了清晰的觉醒的“耻”意。

    薰衣草间凉凉的风拂过白发妖怪的上半身,她的长发垂下来盖住了圆润的肩头。而妖怪的眼瞳清澈而坦诚,就这样赤着上半身,没有任何裸()露在外的羞()耻,也没有想把布条拉回去的意思。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直视着苏姒躲躲藏藏的视线,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儿。

    苏姒像被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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