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端午,贾敏近身的几个丫头忙着做五毒荷包、香囊,打络子,还要结五彩线。淘肉文她身边的几个丫头个个都心灵手巧,做出来大大小小各色的荷包、香囊足有好几十,最小的只有姆指大小,只能绣上一枝小小的花卉,再塞满干花,缀上一个小小的络子,系在帕子上,衣襟上、汗巾上,极为可爱。

    贾敏看着有趣,放下手中的笔,也过来捻起来一个细看,“这是谁做的,好精巧的东西。”

    翠竹一推竹青,“这是她做着玩的,奶奶看着可好?”

    “嗯。”贾敏点了点头,情不自禁的又拿起另外几个,一同放在掌心里赏玩,“难为她,到把十二个月的花都绣全了。”

    竹青见贾敏喜欢,忙笑着求道:“奶奶若是有空,帮咱们画几个花样子可好,别人都没奶奶画得新奇别致又好看。”

    贾敏也觉得好玩,逐点了点头,“行啊。”又让人翻出各色画具、颜料,铺开一张纸,选了最小号的笔,细想了想,方开始勾画。她这回到也认真,居然把自己所能想到的花、认识的花草画个遍,足足画了有七、八张纸。待再也想不出自己所知道的花来,才停了笔。复又展开了看了来下,灵机一动,开始往上添各色蝴蝶、草虫,连着添了好几个,还觉得不过瘾,想着过端午节,荷包上是要绣五毒纹饰的,索性把五毒也画了个遍,她用了一些前世漫画卡通的风格,笔下形态各异的五毒们,看起来憨态可掬,格外可爱。

    “奶奶画得这些太可爱了,到显得我们做出来的这个蠢笨得很。”几个丫头都围了上来了,此是跺足叹气,后悔道:“怎么早没想着请奶奶画上几笔。这下可好,白做了这些。”

    贾敏也有些累了,放下笔,揉着手腕笑道:“怎么会白做,拿去送人、赏人正好。”

    墨菊点头:“也是,若是用了奶奶画的这些,咱们到舍不得送人呢。”说着,颇有些爱不适手的拿起来,看了又看,迫不及待的就要捻针穿线。

    贾敏忙道:“等等。这忙的是什么,等我上了颜色,你们再弄。”说完,她又自顾自的笑了,“算了,随你们自己弄去吧。”

    几个丫头如获至宝似的,把几张花样子,拿到一边小声嘀咕上了。一个说:“我绣这个。”

    另一个道:“我选这个,这个。这个”几个人几下里一分,算上一算,每个人怎么都要做上二十多个。

    贾敏听了摇头笑道:“你们做得完么?”

    “慢慢做呗。”几人异口同声的道。

    正说笑着,余嬷嬷面带笑意的进来了。“奶奶,米已经泡好了,是现在就包么?”

    贾敏前儿,突发其想。想自己亲手做几个棕子吃。她这么一说,余嬷嬷等都不拦着,还去小厨房。叫人精选了糯米泡上了。一连泡了两天,可以用了,余嬷嬷这才来报贾敏。

    她一进屋就见主仆几人皆是笑意盈盈,不禁问道:“这是说了什么笑话,让奶奶乐成这样,也说给我听听。”

    “也没什么,不过她们几个央我画了些花样子,刚才抢成了一团,怪有趣的。”贾敏笑着说道。

    余嬷嬷一听,便说:“奶奶画的,必是极新奇别致的,快拿来我瞧瞧。”

    墨菊拿出自己的那张,递给余嬷嬷,她展开一瞧,这一张纸上到有八、九个图案,各种折枝花,竟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不禁也爱得很,“我也做两个,给奶奶玩。”

    贾敏摇头叹笑,“都先住手,咱们把棕子抱了,晚上大爷回来,请他尝尝。”

    她发了话,几人皆收了东西,又搬来一张大圆桌,支在正堂里,余嬷嬷早就出去,叫小丫头给小厨房的人送信,请她们把泡好的米和棕叶、蜜枣、大枣等物送来。

    贾敏不大爱吃那种包了许多东西,她只喜欢吃包了枣的,到是林如海喜欢吃肉棕,小厨房也送来了一碗做好的红烧肉和鸡肉,以供她们取用。

    贾敏在家时,到是包过棕子,知道要包得紧一些,米压得实一些,棕子吃起来口感才好。她一边弄着自己的,一边指挥丫头们,“翠竹,你的米再压实些,多装点。”

    “梅青,再扎得紧一些。”

    又笑话墨菊,“你包的这是什么形状。”

    一屋子人,嘻嘻哈哈的,到也把一盆米给糟蹋完了,各人身上就没有干净的,墨菊几人连忙洗了手,又伺候贾敏净了手,服侍她到进里间换衣服去了。

    余下的人,叫外间的丫头们进来收拾屋子,留下余嬷嬷看着,皆回自己屋里换衣裳去了。待墨菊两人出来,众人皆一身洁净,墨菊斜了她们一眼,“你们手脚到快。”说完,也和翠竹避回屋里去了。

    贾敏还道:“也不知中午能蒸熟不?”

    余嬷嬷笑道:“我的奶奶,哪里有这么快,怎么也得煮上一个时辰才行呢。”

    “哎,看样子中午是吃不上了,那就晚上吧。”贾敏还真有些遗憾。

    余嬷嬷见抹地的丫头们都出去了,悄声道:“奶奶,太太都去了好些次皇觉寺,您怎么一次都没去啊。”就跟林夫人誓死不踏入贾家一般,贾敏也跟她学的,怎么都不肯到皇觉寺上香。余嬷嬷觉是既然大家都说皇觉寺的菩萨很灵验,那就跟着太太多去几次,没准奶奶就能有好消息了呢。

    贾敏呵呵的笑了两声,“这都是缘份,哪里是烧两柱香就能烧来的呢。若是菩萨真这么灵验,这世上还能有女子么。”去上香的,谁不是盼着生儿子,而且生得越多越好。再说,人家太太是为了给自己求子去的,她跟着去了,还得落埋怨呢。

    “奶奶,这话可不能说,看得罪了菩萨。”余嬷嬷连忙劝道。

    贾敏奇道:“佛家不是讲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么?只要有心向佛,便是满身罪孽也可以消得下去,纵使是人间魔王,有向佛之心,也会留他一条生路。既如此大度,肯定不会因为我说了一句实话,就怪罪的。”

    “奶奶”余嬷嬷稍稍加重了语气。

    贾敏一笑:“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下次太太再去皇觉寺时,您可得跟着去一次,烧两柱香。要知道,心诚则灵。”余嬷嬷是真为贾敏着急,可见她家姑娘半点都不在放心上,就连大爷都不当一回事,只太太和她们这些下人急得不行。

    其时贾敏很想吐嘈一下,“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可这话比刚才说菩萨的还要严重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奶奶,吴嫂那边打发人来问,中午奶奶想用些什么?”梅青挑了帘子进来。清脆的声音也跟着她一路飘进来。

    “今儿这天热得邪性,中午用些简单的,就做个芝麻酱面,再随意拌四个小菜。清炒两个就好。”贾敏歪头想了想,天气热,也不耐烦用别的,清清爽爽的就好。

    小厨房早就换上了自己人。管事的是贾家陪嫁过来的厨娘吴嫂,手艺极好,之前一直跟着自家男人在庄子上。最近才回到府里。贾敏也懒得跟林夫人打对台,直接就说了,这些人的月例什么的,我自己发,用不着府里的。呵呵,也不知道林夫人怎么想的,她居然同意了。真让贾敏不敢相信,她就蠢到这种程度。

    果然这小厨房换上自己人,好用多了,偶尔林如海手痒了,去小厨房里显摆下手艺,也没人再跑到林夫人那边去告状了。而且想吃什么的,也可以随意点了,偶有厨娘不会做的,或是由林如海写下食谱,交给小厨房去实验,或者他有空的时候,亲自去演示。总得来说,贾敏这两个月是穿到古代以来,吃得最舒心的日子。没看她下巴都有些圆了么,腰身粗了些,特别是胸前,经过两年多的经心养护,已初见她当年的风采。

    “拌个鸡丝吧?”梅青眼睛一亮,吴嫂经过大爷指点,拌出来的鸡丝微辣爽口,就着清粥吃特别的杀口。

    贾敏乐子,爽快的点头,“可以。”顺便也跟其余几个丫头说:“你们谁有想吃的,一并说了,让她告诉吴嫂去。”

    “哎。”几个丫头性格不同,口味也大一样,爱甜爱酸喜辣不一而足,最奇怪的是墨菊,这姑娘喜欢苦的东西,那苦瓜煎蛋,独她用的时候,苦瓜要多放,别人都是鸡蛋放多好么。

    待到中午时,林如海回来了,他这段时间常常这样,上午随袁老头读书,下午萧七有别的事作,袁老头也常常被启祥帝叫进宫中,因此下午的时候,林如海就没事了,除了与杨泽几人聚聚之外,基本上都会老老实实回家。

    “今儿这天真热。”林如海用力摇着扇子进来,一脸的汗,人未等坐下,先端起贾敏杯子,将残茶一饮而进。

    贾敏一把没拉住,直埋怨他:“急的是什么,那茶都冷了。”

    林如海一面解衣,一面道:“大热的天儿,顶着太阳回来,出了一身的汗,渴都渴死了。再得,现在谁还吃得进热茶去。”

    “我叫人煮绿豆水,就在井里浸着,你若是想喝凉的,用的那个不是更好。”贾敏白了他一眼,一面高声叫丫头,“去把绿豆汤取来。”刚才林如海一进来,几个丫头自动自觉的就出去了,或是叫人打水,或是去吩咐别的,没一个在屋里的。

    “哎。”翠竹在帘外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林如海过去,在贾敏脸上用力亲了一下,发出响亮的声音,“老婆你真好。”

    “去去去,一身的汗臭味。”贾敏抹了抹脸,把丈夫推开了些,“快换了衣服,打水洗洗。”

    林如海嘟囔道:“什么汗臭味,这叫男人味。”

    “滚。”贾敏摇了摇扇子,白他一眼。

    余嬷嬷自林如海回来,就自动自觉的到了外间廊下坐着,随手缠着绣线,一面跟在廊下伺候的几个媳妇闲聊。

    曲氏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低声八卦:“你们说,咱家太太一个月往皇觉寺跑八趟,还不肯带着咱们奶奶。她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看太太这是想再生一个。”一个收拾得特别干净利落的媳妇,正帮着余嬷嬷分线,闻言抬头,轻声打趣,“我可是听我们那口子说了,这两个月来,老爷到有大半的时间都是歇在正院呢。”

    曲氏连忙接口:“那是那是之前,最近老爷到常去姨娘房里。只可怜了婉碧和婉青两个丫头,年纪轻轻的,又伺候了老爷几年。如今还在炕上躺着起不来身呢,老爷怕是早把她们给忘了。”

    “不过是两个丫头,如今太太房里的丫头,花红柳绿的,又新鲜水灵,老爷哪里还能记得起她们。”一个皮肤略黑的媳妇撇了撇嘴,“她是那两个丫头之前仗着得宠,拿腔作调的,傲得很。等闲人不放在眼里。现在啧啧,我前天偶然去婉碧家里,见了她一次,小脸腊黄。整个人都瘦得没样儿了,说话连气儿都喘不匀,眼看着人怕是不行了。”

    “真没瞧出来,太太的心够狠的。当初这两个丫头,还是她给老爷放在书房里的呢。”曲氏虽然也是新来的没多久,侯府里的事儿。打听得到多。

    余嬷嬷本来是含笑听着,话到这里不得不虎着脸训了她们一句:“都省省吧,咱们奶奶最讨厌嘴碎的人,好容易进来了,再被开发出去,你们一辈子的脸就都没了。”

    她这一沉脸,几个媳妇面上都讪讪的,起身肃立,“妈妈教训的是,我们错了。”

    “行了,记得就好,下次别再犯了。”余嬷嬷这才笑了,“都坐吧。”

    “快打水进来,大爷要沐浴。”墨菊挑帘出来,看到廊下这一群,不禁笑道:“辛苦嫂子们了,抬些水进来。”

    “不辛苦,不辛苦。”几人忙摆手,见墨菊复又进去,才忙忙的去做活了。

    林如海被老婆嫌弃了,想着下午也不出去了,干脆先洗个澡,清清爽爽的吃午饭。

    水抬进来,丫头们习惯性的出去了,只留了贾敏在屋里,她们都避到了廊下。余嬷嬷见状,叫着这些媳妇,往后楼去了。

    洗过澡,再吃过芝麻酱面,最后再喝了一碗凉丝丝的绿豆汤,林如海一抹嘴,大呼痛快。贾敏吃饭向来细嚼慢咽,一碗面才不过用了一多半,看林如海还要再喝绿豆汤,连忙按了他的手,“行了,又不是三伏天,仔细凉的用多了,肚子疼。”

    “好。”林如海乖乖应了一声,拿茶过来漱口,随意把身子往后一歪,“太好了,中午还能睡上一觉。,你不知道,袁老头忒麻烦,说什么君子不可昼寝。艾玛,炎炎夏日,还不让睡上一觉,也太不仁道了吧。”

    贾敏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吃过了饭,吩咐丫头,“收拾下去吧。”她们夫妻吃饭,向来不主张浪费,也不会把自己吃剩下去,赏给下人用。一般都是餐前,就把多余的量分出来,让丫头们拿出去自用。

    吃过午饭,停了两刻钟,再饮花茶,贾敏也没理丈夫,径自去了里间,收拾了一下床铺,躺了下来。林如海见状,也跟着凑过去,赖在贾敏身上,“老婆,你又生我气了。”

    “我没功夫生你的气,你要睡就老实的睡,否则就读书去。”这段时间,林夫人老给林侯补身子,还一视同仁也分给儿子一份,把林如海补得精力分外旺盛,差不多天天缠着她不放。最近一段时间,中午也不肯好好休息,是以刚才她才不搭理他。

    林如海也知道自己最近有些过份,嘿嘿傻笑两声,把老婆一搂,老实的闭眼睡觉去了。

    黑甜一觉,夫妻两个直睡到申时初才起身,洗漱换衣,再到书房坐下,两人都觉得神清气爽,林如海甚至觉得今天的八股文作起来都格外的顺。

    贾敏拿了卷书前几天林如海带回来的才子佳人型的小说,坐在那里边吐嘈边看,自得其乐,时不时的还跟老公交流一下意见,“这姑娘真蠢!”

    “哎,你说,都知道这么一个恶婆婆,她到底图那男人什么,非要嫁进去找虐?”

    “艾玛,这公主真残,居然还认了驸马的恋人进府,还感动于两人的感情,她不是脑子穿刺了吧?”

    林如海被她说得,文章也作不下去了,干脆把笔一放,“亲,你这是在勾引我偷懒么?”

    “呵呵。”贾敏侧头看了老公一眼,“你的定力呢?该跟咱们太祖学学,闹市之内读书,分毫不受其扰。”

    “行行行,我又错了。”林如海痛苦的拿起笔,有个任何时候都能拿出大道理压你的老婆,真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书房里,夫妻两个各做各的,偶尔斗口,也显得极为温馨。翠竹几人,换茶送水,都是悄悄的进来,轻轻的出去,谁也不敢打扰两人。

    “奶奶,奶奶,奶”王安家的一路小跑的进了松风院,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就问守在外面墨菊,“奶可在?”

    “王嫂子这是怎么了?您不是了伺候太太进香去了么?”墨菊见王安家的面上油汪汪的一片,豆大的汗珠顺着脸直往下淌,都来不急去擦,以为是林夫人发生什么事了,连忙转身进了书房,对着林如海和贾敏一说。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面色有些凝重,林如海道:“去叫她进来。”

    “是。”墨菊自去叫王安家的进来,又对她道:“大爷也在,嫂子整理一下。”这付模样进去,也失仪不是。说着,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王安家的千恩万谢的接了帕子,抹了抹头脸,又整了整衣服,跟着墨菊进去了。

    “可是太太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贾敏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中暑。大热的天,非要赶着去皇觉寺进香,还得顶着太阳回来,真要中暑了也不奇怪。

    “不是,太太她”王安家的脸色十分怪,“买下了一个妓子,带进府来了,还要张喽着请太医过府诊治。”说句实在的,对于林夫人这个举动,王安家的身为下人都觉得不妥。就算那姑娘身世再可怜,她也已经被卖入青楼有段日子,那就是明明白白的妓子,堂而皇之的带进府来,还要请太医来看病,这不是作死么。不怕太医一状告到圣人哪里去么?艾玛,别说是太医,就是都中出名的大夫,你问问去,谁愿意给个妓子看病,说出去都丢人好么?

    林如海在外面行走的时间多了,对于古代的某些潜规则,了解了许多。他一听林夫人买了个妓子,还带回府来了,长身而起,浓眉紧皱,“她这是想做什么?”卧|槽,这丫的穿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她除了为难他老婆,使手段勾引他便宜爹,再加上时不时的玩个宅斗小花招,敲打一下姨娘之外,还能不能想点别的。尼玛,多了解一下古代侯门之家的真情实景,能死么?

    贾敏暗暗拉了拉丈夫的衣服,示意他要冷静,有些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出来。“先过去看看吧。请太医的人去了没?”

    “没,咱们不敢做主,就来回奶了。”王安家的低头道。刚刚在大街上,救了那妓子,就很大张其鼓了,好多人都看到那妓子受了伤,也都知道替她赎了身的是靖安侯府的夫人。这个时候,林家请太医过府,傻子都知道这是给谁看病啊。艾玛,这种坑人的事儿,怎么可能去做。

    夫妻两个因是在自家屋内,穿得都异常家常,衣服轻薄通透,要出去就不大适合。贾敏叫王安家的略站站,就跟丈夫回了正房,匆匆的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人往正院行去。

    正房内,林夫人常坐的那张软榻上,如今躺了个娇弱的女孩子,十八、九的年纪,瞧着清清秀秀的,只是额上,颈上,都是伤痕,看得出来,应该是寻死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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