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隶和燕飞骑着马,风驰电掣般向济水奔去。

    “去济水干什么?”燕飞追上朱隶,顺风喊道。

    “看看。”朱隶头也不回地回答。

    济水有什么好看的?围城初期看过的多次了,朱隶又在想什么鬼点子?

    到了济水岸边,朱隶翻身下马,沿着河流向上走,边走边回头看着什么。

    燕飞默默地跟后面。

    “就是这里了,你看。”朱隶停下,指着济南城。

    “看什么?”燕飞顺着朱隶的手指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特别。

    “从这里挖开,让济水流下去,能把济南城淹了。”朱隶做个了手势。

    燕飞看看河水,再看看济南城,济南城的地势比这里的河床还低,如果真在这里掘个口子,济南城定然会被河水淹没。

    燕飞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冷冷地说道:“你疯了!那得死多少人!”

    朱隶听到燕飞口气不对,回头看着他冰冷的脸色,哈哈笑了:“你傻呀,我只是这样说,没打算这样做。”

    燕飞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朱隶是什么人他还不了解吗,怎么会怀疑朱隶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对不起。”

    “得了,我是明白了,我要想干点坏事,还真得瞒着你。”朱隶看着燕飞,诙谐地笑了。

    燕飞狠狠给了朱隶一拳,朱隶立刻装得很惨的样子蹲下,叫着屈:“我还没做坏事呢。”

    燕飞根本无视他的表演,看着济南城问道:“反正只是说说,你大老远的还跑这来看什么?”

    “作戏做全套,我要把这事说得跟真的一样,别人才会相信,我们对这里并不熟悉,但济南城的老户闭着眼睛都说出子午卯酉来,不来看看,弄错方位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骗得了谁?走吧。”朱隶说着骑上马。

    燕飞走了一段问道:“会不会真这么干?”

    朱隶看着燕飞:“你疯了!”

    燕飞担心道:“如果城里的人就是不投降,燕王会不会真的放水攻城。”

    朱隶笑笑道:“放心,得人心者得天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燕王也不会做的,再说了,我也没打算让城里的人投降。”

    “不打算让他们投降?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蛊惑人心!城攻不下来,是因为城里的人万众一心,我告诉他们要用水攻,会弄里城里人心惶惶,人心散了,城就好攻了。”

    “我很想看看你的肚子里有什么,为什么总有一肚子的坏水。”燕飞很认真的看着朱隶的肚子,甚至还想伸手摸摸,吓得朱隶大叫一声,落荒而逃。

    燕飞跟在后面看着他哈哈大笑。

    次日攻城,燕王摆出了与以往不同的阵势,在城墙前排了一条长蛇阵站,三排弓箭手手持弓箭,进攻的战鼓一响,千万支箭矢飞向城墙,每个箭矢上绑着一封信,大概内容是:“燕军将于三日后掘开济水,利用河水攻城,届时济南城会变成一片汪洋,为了避免伤及无辜百姓,燕军这三日将解除对东门的包围,请城内百姓从东门离开。云云。”

    盛庸气愤地走进临时指挥营帐,将燕军射进来的信拍在铁铉面前。

    铁铉面色平静道:“我看到了。”

    “一定是朱隶,我就说这个人留不得,一定要杀了他,你却把他放走了。”盛庸气哼哼地坐下。

    “如果我们那天杀了他,现在城已经破了。燕军久攻不下,我们守得好是一方面,他们攻城没有动力才更主要,如果朱隶死在我们手里,外面的绵羊立刻就会变成虎狼之师,不要说一个济南城,三个、四个也被他们攻下来了。”

    盛庸叹了口气,他知道铁铉说的是实话。

    “再说,朱隶敢来,必有回去的能力,你说杀他就能杀他?他那天酒喝的比我还多,你看他临走的时候,脚跟不浮,上身不晃,在那种情况下都无机可乘。”

    盛庸点点头:“这个人实在太强了。”盛庸要是知道朱隶出了城,不仅是被燕飞抱回营帐的,还在床上躺了一天,连苦胆都差点吐出来了,一定不会这样认为了。

    “可惜他跟错了燕王,如果他能为朝廷所用,率领北伐军,我相信平定燕逆指日可待。”盛庸接着感叹道。

    “盛大将军不必妄自菲薄,北伐军在你的带领下,平定燕逆也一样指日可待。”铁铉鼓励道。

    盛庸苦笑了一下:“眼前就是个难题,一封信就让城里人心乱了,我们守城靠的就是众志成城,如今人心乱了,即使他不用水攻,我们也守不了几天了。”

    “他们不会用水攻,朱隶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搅乱我们的人心。”

    盛庸看了铁铉一会,叹了口气:“就算我现在到外面说,燕军这封信只是恐吓,不会这样做的,也没有人信我。”

    “他们会使诈,我们也会。”铁铉的眼中泛出狡黠的光芒。

    “我们?”盛庸眼睛一亮:“计将安出?”

    铁铉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讲给盛庸,盛庸边听边点头,最后一拍大腿:“好计!”忽然想到什么,“可是朱隶……”

    “这个我也想到了。”铁铉又低声解释几句。

    盛庸哈哈笑道:“就这么办,铁布政使,你的计谋比朱隶的高明。”

    铁铉也笑道:“过奖过奖,但愿能成功。”

    “如此周详的计划,一定能成功!”盛庸满怀信心。

    京师南京,中山王府。

    花园的凉亭中,徐妙锦一手拽着宽大的衣袖,另一只手在研墨。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人望着池塘中的荷花,挥笔作画。

    画中亭台小桥,莲蓬荷花、水波微恙,倒影粼动,很生动的一副水墨画。

    “陛下。”徐妙锦递过一条干净的手巾,朱允炆接过:“如何?”

    徐妙锦欣赏着画,赞叹地点点头:“当年我们一起学画,陛下不如妙锦,如今却比妙锦强了很多。”

    “业精于勤荒于嬉,朕天天绘画,自然比你强。”朱允炆得意地笑道。

    “陛下,济南已经被围了三个月了。”徐妙锦接过手巾,低声说道。

    “已经三个月了吗?三个月还没有被攻破,盛庸真是朕的功臣。”朱允炆欣赏着自己的画,很随意地说。

    “三个月了,陛下的援兵还没有召集起来吗?”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谁带兵,你大哥吗?”朱允炆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走到一旁的桌子旁端起一杯凉茶喝了一口。

    “陛下……”

    朱允炆烦躁地打断她:“朕难得清静,你一定要提这件事吗?”

    “但是济南全城百姓在等待陛下的援兵。”

    朱允炆放下茶杯,转身就走。

    “陛下,朱隶传来口信……”

    朱允炆迈出的脚步陡然停住,低声问道:“说什么?”

    徐妙锦犹豫了一下:“失望。”

    朱允炆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转身,大声吼道:“他失望什么?朕不派援兵不是正和他意吗?他可以一口气拿下济南,再下兖州、徐州、凤阳、最后拿下南京,他不就是要皇位吗?给他,朕不稀罕!”

    徐妙锦静静地等着朱允炆发泄完,才缓缓地说:“陛下,你知道朱隶不是那个意思。”

    朱允炆的胸口剧烈低起伏着:“不是这个意思什么意思?他如果还关心朕,为什么要帮朱棣,你知道李景隆回来说什么吗?他说他打不过朱隶,你知道你大哥回来说什么吗?他说就算他能赢上一场两场,最终也要输给朱隶,他们都打不过他,他们都怕了他,他失望!他有什么好失望?!”

    “陛下,妙锦不懂兵法,也不会打仗,妙锦只知道,政令要一致。”徐妙锦的声调低缓,像一缕梵音,安抚着朱允炆烦躁的情绪。

    朱允炆慢慢走回来坐下,颓然道:“朕何尝不知道政令要一致,可是朝廷上战、和两派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而且主和的多数都是武将,主战的文臣又怎么会带兵,朕就是有心派援兵,没有人领兵啊。”

    “请问陛下主战还是主和?”徐妙锦追了一句。

    “朕当然是……”朱允炆说了一半忽然停下来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主战的,这时突然想到为什么多数武将都主和,因为他们缺乏信心,他们没有信心能打赢燕王和朱隶,而那些主战的文臣,一方面是受黄子澄、齐泰的影响,另一方面,是为了名节,书生求名!竟没有什么人是替皇上想的。

    “您是皇上,您如果主战,就点将出征,谁还敢抗旨不尊?”徐妙锦目光炯炯。

    朱允炆苦笑了一下,自己虽然是皇上,但并不是满朝文武大臣都听自己的,很多时候,他根本指挥不动他们。

    “八年前,小四舅离开京城时曾问过朕,想做皇上吗?朕当时没有回答,那一年朕十五岁,非常想做皇上。小四舅走的时候很失望,朕当时也很失望,因为朕当时问小四舅会帮朕吗?小四舅也没有回答。现在明白了,小四舅不希望朕做皇上,或者应该说,父王不希望朕做皇上。”

    徐妙锦无奈地笑一下,做皇上跟不做皇上一样,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朱允炆就是不想做皇上了,他也得做,除非死了。

    “朱隶还有一句话,他问您相信他吗?”

    八年前朱隶就是这样问他:“允炆相信小四舅吗?”,“小四舅不会害你。”

    “朕非常想见小四舅,你能让他来一趟吗?”朱允炆祈求的目光望着徐妙锦。

    徐妙锦摇摇头:“陛下,两军交战,朱隶如果来南京被别人看到,您也保不住他。”

    朱允炆长叹一口气,是,他虽然是皇上,却真没有能力保护朱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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