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先醒来的是肖峻恩。他曲膝跪在水里,下面是淤泥。他看向前方,看到玉雨春俯在水边,而郑质中车的车头扎在水中夹,车尾高翘。

    原来他们坠落处正是高迷路的一段路桥,下面一条浅河通过。

    肖峻恩费了很大劲让双腿站起来,几乎没有知觉。一步步,艰难地挪。走到“雨儿…”他抱起她来。

    玉雨春脸上,口鼻,粘满淤泥。眼睛闭着。他手拍脸,又叫:“雨儿!”

    一辆越野车甩着沉水在河边飞奔。近来。窗里探出小钢的脸,喊叫:“峻哥,快上来!”

    肖峻恩眼光又看向郑质中的车,想过去看看。耳边听到警笛鸣叫,往这儿停靠的响动。

    小钢跳下车,边奔向肖峻恩边说:“峻哥,快上车走!别墅给警察忽然查封了,可能迈森那边出了问题,牵联到你了,警察找你呢。快走!”

    肖峻恩懊恼,让小钢抱玉雨春上车,再看一眼郑质中的车,一咬牙,向越野车走去。不管这警笛声是冲他而来,还是因为这场事故,郑质中都确定有了救援越野车吱压压,卷起一阵强泥水后,离去。

    郑质中脑子醒来,慢慢挣开眼,眼波游动,望在一双清眸。悲恸恍惚,浮在他脸上。郑质中想不起这双眼睛代表哪个,可望着亲近熟悉。在里面定了会儿。那眼猛然一瞪,一抹惊鸿。

    顾屏月盯着郑质中的脸久了,入神了,被一双软软的眸子看到眼里,竟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由惊而喜,张张了嘴,话没出来,先两腮泪痕。

    “……章、章主任,局长醒了!”顾屏月望着郑质中流泪喜笑,一片零乱地喊章徽。

    章徽外面坐着呢,急推门进来。看到大舒一口气,“局长你可醒了!我打电话给张书记他们……他们都等着呢…”

    郑质中感觉乱,有些不知道她们激动什么。身体一动。呃,一身剧痛。

    “别动!你做了手术,还不能动…你要什么?”顾屏月轻轻按到他肩上,一脸期盼,很希望他能向她提出点什么来。水?吃的?哪不舒服需要帮一下?“我……我……”郑质中在回想。剧痛过后,神经有些复苏。眼前,医院的病房,他在病床上…想起来。他似乎出车祸了,似乎飞下了高速路。飞下高速路后是什么情况?竟然他还能活着醒来?“我,我活着?”

    顾屏月又笑出两眼泪,点头。

    我活着?!我活着,那那……郑质中脑子里在闪玉雨春与肖峻恩。胸里又一阵绞痛。他们,现在,什么情况…玉雨春与肖峻恩跟着往下跳他不知道,可后面玉雨春飞奔着追他的情形,他看到。又在他眼前。泪眼模糊。

    张振他们都呆的不远,被郝湘东在医院里找了间空房,里面休息,一天一夜了,从这房到那房,来来去去,多少趟了,一次一失望。

    张振赵铎郝湘东唐亚楠阳纯雪……一堆人,郑质中过去一眼,没一个玉雨春,没一个肖峻恩。

    “老郑,醒了!好啊,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张振说着,走上来。郑质中没和他们客套,眼光定在郝湘东脸上。充满灼痛,含着疑问。大家都从那眼里看出意思来,脸上,喜容黯淡。

    “张书记,你们先出去一会儿吧。我和…”郝湘东望向张振,不必细言,都明白。点个头,往外走。没再回休息室,门外等候。

    郑质中关心两个问题,一个不待问,郝湘东主动告诉他。当时的大约情形,是他开车坠桥,幸而桥下是浅河滩,淤泥很厚,没有形成强抗击,挽救他一命。桥上是肖峻恩与玉雨春弃下的车,两人却不见人影。

    什么意思?不见踪影可以理解,为什么却留下车?

    “据当时正好路过的其他车看到,你车掉下去后,他们,都也跟着,跳下去了……”

    ……死了……

    “应该不会有事,都跌进了河里,河水不是很深。……小超似乎牵连进一桩情报案子里,警察正追查他。所以,据估计……”可能一块走了!?郝湘东叹,有些不好猜想下去。

    便另一个问题,痛生生地往郑质中心里撞,顾不得避讳,直问:“康康呢?”

    “听说和他姨妈回老家了打过电话了,往回赶呢。”郑质中脸部抽动,还是很难面对。闭了眼帘。

    匆匆赶来一人,肖青末。肖镕那边也得到通知,肖镕在国外,正往国内返。肖青末接到父亲的电话,先一步而来。

    她挤过门外众人,走到病房门,透过玻璃往里望,确定没错,要进。唐亚楠问:“您是?”

    肖青末看看他们,此时也感觉,这应该也都是来探望郑质中的人。回答:“我姓肖,里面受伤的人,是我姑父。”

    肖白梅的娘家人! 大家明白。

    “郑局长醒过来了,已经脱离危险,没事。”唐亚楠客气地安抚着,并帮她推开门。

    肖青末进去,郝湘东很快出来。大家又都看向他。他看向张振,“张书记你们都回去吧,郑局长愿意安静一些。”

    张振等点头,能体谅。看着醒来,也算放心了。

    各自分派人。唐亚楠章徽留下,张振的秘书,郑质中的司机留下,其他先回。没有提顾屏月的,顾屏月便听章徽的,她不说让她走,低了头,当隐形人。郝湘东先送张振等走。

    留下的人轮流值班。阳纯雪照应肖青末,问:“你……先到我家休息一下吧?”

    肖青末微摇下头,以亲属要求自己。“谢谢,不用操心我。你们辛若了,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

    阳纯雪没多话,也默默留下来陪伴。

    岳非已经到了d市,电话打给阳纯雪。阳纯雪才想起来,岳非说今天要来看他们的。为难,“我在医院……”

    “医院?怎么了?”岳非电话里已着急。

    “……是郑局长。k市国库的郑局长住院了。”岳非听了也要来看看。阳纯雪告诉了地址。

    岳非赶来,长长的走廊一现身,阳纯雪已经望到,很有见了亲人的感觉,眼里先红。岳非走上来,脸面复杂,即有见到的欣喜,也有医院里的自然特色。轻声问:“郑局长,很严垂?”

    一言难尽。更让阳纯雪焦心的是那下落不明的玉雨春。“过会儿再和你说吧,你……要进去看看吗?”

    “嗯。”

    阳纯雪给他推开门,让他进。里面坐着肖青末与顾屏月。顾屏月一直是,不叫,不管什么人进来,全无回应。肖青末扭头看,眼里惊一下。

    一样惊的是岳非。那张一大早还向他甩了一沓子图稿,气焰嚣张的肖青未,肖大总经理,竟坐这儿?!脸上冷清,形容寡欢。

    肖青末虽然没搞清楚岳非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但收回眸子,不再与他惊望。原本今天是岳非休班,肖青末知道。可这边不是出现特殊情况嘛,公司规定,一天内只能一个人请假或者休班。她一定要请假离开,岳非自然就不能休班了。就像她故意找茬和他作对一样,一点不让,那幅不可理喻状!

    显然,岳非与肖青末同一家公司。对,是。

    岳非也次次地转开眼珠。心想来看病人,说清楚嘛,解释一下很难?那幅应当应分让她的霸道样!

    “郑局长怎么了?”岳非更走近点病床,问阳纯雪。“……车祸。”阳纯雪含糊。

    噢。“伤哪了?”

    “主要是断了几条肋骨,其他,不太严重。”

    岳非又忍不住转向肖青末,那和她什么关系?噢——岳非忽然产生联想。郑局长的夫人姓肖,莫非这是肖夫人的娘家人?侄女什么的?

    两人轻声说话,郑质中一直闭目没反应。阳纯雪扯着他出去,岳非又走一眼肖青末,一点头也没抬。嘿,行了吧,怎么说也算同事,这儿碰到了,一句话也不吭?算了,不说拉倒!

    同阳纯雪出去。

    岳非再进病房时,看向肖青未的眼神柔顺许多。原来,还有个下落不明的肖峻恩。还有雨儿望着仍然闭目无甚反应的郑质中,也暗叹。

    岳非晚上没同阳纯雪回家,要尽些心,陪一晚。浓夜深更,依然无法宁静。

    唐亚楠与司机秘书,都住进了医院招待所,阳纯雪回家,不提。

    章徽床上翻一会儿,睡了,算最安静的一个。顾屏月难眠。躺在病床上一直精神低迷的郑质中,让她很揪心。她感受到,郑质中受的打击绝不只是一场车祸,那静静的身体里,带着某种绝望,无以言喻的哀伤。

    章徽的有意成全,她明白,老太太的心意,她知道,她的心,她也清楚。一个关键时毫无私情地扶助她一把,正直隐忍,又孤单需要温暖的男人,两年来,已越来越牵动她的心。只是,他对她真的完全无意。

    顾屏月不在意,她觉得自己是高攀,配不上他。她可以不配。可有没有方式让她只照顾他,关心他?章徽是想帮她,章徽叫她来,她实在忍不住不来。泪,一路吞咽。可鳏男寡女,就是她不计名节,他也不要声誉吗?她是不是以照顾的名义强迫他?以关心的方式伤害他?

    肖青末老早就出去,还没回来。顾屏月有些不放心,悄悄起床,出去看。此房与郑质中的病房隔不远,肖青末就坐在两个病房中间的凳子上,发呆。

    顾屏月看了会儿,轻叹,又转回房。

    郑质中的病房门开了,岳非出来,看到呆的坐肖青末,看看走过去,去厕所回来,再看看,本也要走过去,想想,停住。“睡去吧”肖青末仍然不理。岳非又闷,不理拉倒。要回房。

    肖青末叹口气,幽然道出两字:“结婚…”结婚?岳非坐下去。等她结婚下面。

    “结婚很严肃。”那当然。

    “必须得两人相爱。除此,以任何名义都不能随便结婚。”说是那样说…

    “不幸福的婚姻里,小孩会很可怜。”岳非叹。

    小超其实很可怜, 肖青未脸扭向一边,手往眼上擦了下。

    岳非屏息。肖青末也会流泪吗?!天天端着一幅面孔,以为她的话都是金律良言,别人不想听取就是天下奇观。看他半天,问:我没说吗,你为什么不听?岳非听到那话就气。可恶的杨澎也是,既要他岳非,却为何偏再要个肖青末?他是总监,业务方面及业务方面的人员当然就归他管,杨澎又却给她个总经理的名号,管公司人事行政。公司里大部分职员都在他的业务部,相当于给业务部设了两主管。可恼!

    杨澎一直安抚他,“岳总监您大人大量,帮帮忙,别当她总经理看,当她,老板娘!我这不一直想那什么嘛,好容易说通做通工作,求人来的,就是为了弄到身边,可以……啊,你就不要计较了。等她成了老板娘,我立妈把她职务撒了……,”

    岳非想着,似笑似叹了声。也斜过一眼去,这就是未来的老板娘?!

    肖青末不满的眼神瞟他,这儿,这会儿,有什么让他可笑的事情?她吗?

    岳非见又有点出逗眼的样,懊恼。没事来招惹她干嘛这样的女人也有人费尽心机想让她当老板娘! 杨澎那厮品味看来真成问题。……不过,女人要漂亮了,一些浮浅的男人是会被一张面孔蒙敝眼睛的,会一时忽视其他性格可不可当老婆。

    想到漂亮这一问题,岳非不禁又往往她脸上扫,验证。

    暗淡灯光下,如脂似玉的一张脸,五观精美,瞪眸生辉,闪动着温润润的光点,却也没平时那般看着堵心。晃在眼前……又贬了下眼!浩空万里,一盏流星滑过。

    瞬间,心跳慢半拍后又狂跳数下。怪不得杨澎那厮连带他一块要委曲求全,客观来看,还是比较扎眼。

    这样静静的走廊,这样委婉的灯光,这样一男一女,不该这样坐着。何况,还愣愣地两相望着。是很容易天马行空的。岳非意识到了,可眼光触到那脸上的两片饱满,不禁扯不开眼,心,也往上扑。一下很有求知欲。

    不知道吸到那上面会是什么感觉!?他还从没亲过女孩的嘴唇呢!g,想什么呢朋友妻不可欺,他竟如此无耻!刷,站起来,走了。肖青末闪下眼神,空挡,随着岳非的背影滑行一段,刹车。心狠喘几下,有点呼吸困难。

    第二日,康康回来。几天不见妈妈,心里自然有番不能言的粘连,吭吭咔咔,不痛快。

    郑质中听到康康的声音,再控制不住,眼角泪水往下淌,酸痛,在玉表姐手上摸那小脸。“康康……”

    康康黑眼珠凝着泪光,也在郑质中脸上望。那总带的慈爱笑容的面孔,他还是熟悉的,这样的脸上似乎不该有伤痛,泪水。静了眼,抽泣几下,疑惑迷茫。“康康……”郑质中心中的疼绝对大于肋骨的伤,将孩子拢到胸前,没觉得有压痛。

    两天过去。

    肖峻恩玉雨春继续无声无息。郑质中缓慢疗伤中。肖镕已回国,直飞d市。呆了一天,情况无所改变,郁闷着回广州。

    岳非要回北京,杨澎电话一劲暴催。他看肖青末,“你什么时候走?”“一会儿。”

    就是也要走! “怎么走?”

    “坐交通车来的。”如果没有其他情况,当然还是坐交通车走!“那……一块?我开车来了。”

    “好。”肖青未答应。

    “我还要去雪儿家,看看叔叔阿姨,那儿吃了午饭后走。”“噢。”

    “回来接着你?”

    “再回来绕远吗?”“绕点远,没事。”“……我也去看望下叔叔阿姨吧。”肖青末说着,低了头,现出点似是而非的羞态。

    岳非心里异样了下,挺…特殊的那种。肖青末这两天完全不是公司里的肖青末,一直一幅乖乖的静静的表情和他说话,有种,很是依赖他的感觉。

    岳非与阳父阳母小阳阳见面,自然很亲热一番。

    郝湘东看着奇怪,为什么阳阳就是一点不排斥岳非?都是孩子?童心相联?可这孩子也二十七八了吧?他挑剔地看眼岳非。

    可看来确实是孩子!临走,前面有肖青末,后面有他郝湘东,岳非竟挽到阳纯雪肩上走几步,拍拍肩头,“走了!”

    很像郝湘东辞别阳纯雪的语气。

    阳纯雪点头,“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岳非又回头向后面的一家人摆手,“回去吧,叔叔阿姨,东哥!阳阳再见。”

    叔叔阿姨郝湘东含笑,也摆下手。目送两人上车离开。郝湘东看看阳纯雪,揽到刚才岳非揽过的小肩,回家。

    先不说这边。

    岳非车载着肖青末回北京。路上,肖青末商量:“你能先陪我去k市一下吗?我还不知道姑父家的奶奶也刚去世,我想去看看。”

    肖青末娥眉间又挑上丝淡淡哀愁。感觉姑妈这一家,真是一门悲苦!但愿她的表哥…

    “好。”不等肖青末思绪深走,岳非已急着答应。可能见惯了肖青末平静理性的脸,那上面的悲凄,让他不忍多看。

    岳非电话又响。他拿出来看看,关机,不理。肖青末看他一眼,结合这态度,猜:“杨澎?”“嗯。”

    “催你回去?”

    “不管他。他天天四六不着家,成天把我我那坑里,休个班就和扒他皮一样。休了也不给痛快,一会儿一个电话。”

    “可好容易准了你一次假又让我扯走了!”肖青末接上话。想到岳非当时那幅气恼抓狂的样,有些可笑。

    “是啊,好不容易的而且又是和雪儿说好的。你又不说原因,就一个你有事,就你有事?”

    “我没法说嘛,你就那样那样!”

    “我那样那样!您不知道您什么样吧?反正我走时没收拾办公室,他们要没给收拾,您可以再去现场回顾一下。我桌子上文件给摔了一地!”

    “谁让你说话那么难听,什么撒娇回你自己家撒去,这儿没人惯着你。我从小就不会撒娇,最不喜欢那动不动男人面前撒娇的女孩!”

    可此时的肖青末翘着一点脸,斜着一角眼,睨着岳非的样足够娇态。岳非看一眼,扭回脸,不禁口内生律,多咽了几口。

    肖青末见他不吭声,发泄多久的不满,“你是为我来抢走了你的办公室吧?我当时根本不知道那是你的,杨澎让我在那儿办公的。然后你就老和我对着干。”

    岳非急声明,“我没有和你故意对着千过!是你老挑拣我的错。”

    “我不是挑拣你的错,我是执行公司规定。你,你那些人,坐没个坐相,工作没个工作相,嘻嘻哈哈,男男女女的一塌糊涂…”

    “哪男男女女一塌糊涂了?哪个你分不出男女,你说,我帮你分!”岳非不是开玩笑,是给肖青末挤对急了。“你说的那些公司规定,不就是你规定的吗?你没来时,我们没那些规定,自由自在,该做的工作也一点没落下。我们白天嘻哈的时候,晚上还常通宵呢。你那时可早就回家睡你的大觉去了”

    岳非气愤愤地说,肖青末听着,忍不住的想笑,鼓下嘴巴,憋下去。“什么我自己规定的,是请示过大老板的。”

    “大老板不就杨澎嘛,你杀了他他都说好!”何况几条规章制度!“为什么?”

    “想让你成为老板娘们呗!”

    话一出口,安静。岳非对这老板娘几字,现在感觉很郁闷。

    久久后,肖青末说出:“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可从没想过别的。我就是想在外面历练一下,他又几次叫我就来了……”

    又静。

    “你怎么认识的杨澎?”岳非又问。

    “我和他妹妹是同学,挺好。她妹妹去大学看他时,我陪过两次。就那么认识的。”

    “杨澎的妹妹…也去美国留的学吧?前年,他去美国看过他妹妹,顺便见了见我。”

    “前年?他去看你了?”肖青末很惊。

    “啊。”惊什么?

    “我和她妹妹一块去的美国,在一所学校学习……”“那次他去,你也见到了?”

    “嗯。”当时杨澎还邀请她和他妹一块去见一下他在美国留学的一位同学。肖青末没兴趣,没去。难道…那同学……就是…

    肖青末忽觉心里有点遗憾。为当时没答应去。

    人生,最短的时间内,最长的一段距离,就是错过。再回d市。

    郝湘东揽了阳纯雪回家后,卧室里,夫妻谈话从友好交流的状态开始。“岳非多大了?得二十七八了吧?还是一幅不成熟的样。”

    “他一直那样,外表看着像个大孩子,可心里什么也有。”“对我还是有成见,和谁都很亲,就和我生。”

    “他是故意那样,逗你玩呢。”

    “我自己能感觉不出来?一点不尊重我,太不拿我当回事。”“怎么了?”这么严重!

    “我跟在后面他就那么揽你的肩。我不跟在后面也不能!可没我时那样,他说明对我有份忌惮,尊重,当着我的面就那样,不是不把我放眼里?”阳纯雪笑,“就刚才揽那一下?就…”生出这些联想?

    还很难理解?不是那么回事?郝湘东拧眼睛,“你不觉得是?”不觉得。阳纯雪心里答。

    “不觉得?”已很不爽。

    阳纯雪退步,“那他要揽一下,我还能接着把他胳膊给扔下来?”

    “这说明你平常和他太随便。不是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差不多就这意思……”

    “你说什么”阳纯雪暴眼睛。

    “对什么男人也一样!岳非也不除外。你以后得注意下。岳非是这样,和他搞得没男没女!在西藏时,就那么碰上个男老师也亲近成那样。这都是我看到的,知道的,我没看到,不知道的呢?外面你和男人交往都这么副随便态度……”“嗯,嗯,嗯……”阳纯雪拿着他的衣服往他身上打。

    郝湘东还是讲道理,“你不用撒娇耍无赖,该明白的是非得明白。你要认真地从思想深处反省!我刚才说岳非那样搂你的肩不合适,你根本就不认为我说的对。这样能改吗?”

    “你就说的不对我就没觉得那样不对!”

    郝湘东叫起来:“阳纯雪,你……你要这样认为,可有的是女人让我搂的……”

    阳纯雪火气撞上来。可恶竟这样要挟她!“好,搂去吧!”气撅撅出门,上班去。

    下班后,阳纯雪没回家,先来医院看看。郝湘东早来了。唐亚楠要回k市他往外送。见阳纯雪进来,夫妻俩冷脸一别,冷战。

    唐亚楠见着有些奇怪,笑向阳纯雪:“我先回去两天,然后再来,让章主任回去,她家里有孩子,不如我在这儿方便…”

    噢。阳纯雪听说,也往外送。走廊里走着,阳纯雪章徽后面,郝湘东唐亚楠前面。郝湘东向唐亚楠轻声道:“唐主任把你的肩借过来用用。”

    借肩?哭?不可能吧?唐亚楠狐疑着往他身边靠一些。郝湘东伸胳膊揽住。这样借法?唐亚楠看看,什么意思嘛。不太合适吧,后面还有阳纯雪呢。没阳纯雪盯着的时候,他也没这般亲近地与她携肩并进呀。

    不过唐亚楠的不得劲很快被郝湘东的话赶跑,给他自然地挽着臂间,行走。郝湘东说:“想一直和你坐下好好谈谈,一直就没找到时间。肖峻恩的案子源起红鼎。红鼎目前有肖白梅的股份,现在在郑局长名下。我感觉这案子可能不太简单,未必不牵扯上一些干部。不说别的,牵上郑质中的话,张书记也会被审查,举荐有责。一个人一旦遭党审查,便容易吸来隐忍的各方反对力量,达到借机铲除的目的。你在他身边,不仅对你没好处,对他更没任何好处…”

    郝湘东果就知道她和张振的关系!唐亚楠似是而非地感觉郝湘东对她和张振的关系知晓些,可一直不确定不想他今天直接说出来。还是惊了下。“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呵呵,”郝湘东明白她的感受,笑声,“我是谁,瞒我?我以前受枪伤住院那会,就明白差不多了。承认吗?不承认我就没必要说了。”

    无赖本性!唐亚楠点个头。

    “嗯。”郝湘东满意,“你现在就得先走一步,不能到时被动了。以退为进,申请下面挂职锻炼,避过可能有的风头。回去快点办。”

    章徽后面忍不住了,叫:“唐主任!”叫郝市长目标太大,章徽这点分寸很有。

    唐亚楠与郝湘东一起回头。后面只有章徽。郝湘东琢磨阳纯雪干嘛去了。

    章徽望着他道:“我看小阳好象不太高兴,走着走着,转身走了……”不用说为什么了吧?搞什么?当阳纯雪不存在?搂肩搭背的她都看不下去。

    “往哪走了?”

    “刚才楼梯下去了。”

    郝湘东刚才与唐亚楠走着说着,也有点忘了他初时要给阳纯雪找点感觉的打算。会不会感觉给大了?

    “好好想想 !”他又叮嘱一声唐亚楠,急忙回走,边走边给阳纯雪打电话。

    阳纯雪不接。

    郝湘东赶回家,阳纯雪在楼上卧室收拾衣物。他呵呵乐着过去,下巴磕她肩上。阳纯雪没反应。他又胳膊搂腰上,明知故问:“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先走了。阳纯雪知道郝湘东故意气她,可还是气。不答。

    郝湘东又因事利导,“不高兴?为什么?是不是看我搂着人家的肩,心里不舒服?是吧?我说岳非过分,你还不认可。”

    阳纯雪回身,狠瞪他一眼“一回事吗?”“怎么不一回事?”

    “你是故意的!是成心气我!”

    “感受都一样!你和他那样也气到我了。”

    “就不一样我们,我们……”阳纯雪找不出很合适的说辞,可坚持她的正确性。“你过分! ”

    郝湘东不急,还是以事实为依据,以道理服阳纯雪。“哪不一回事?一个男人搂你的肩,我搂一下别的女人的肩,不一回事吗?你能生气,我这儿生气就没道理?”

    就没道理!这无赖耍无赖欺负她!阳纯雪理不屈可辞穷,给憋的上火。浑身抖擞,要将两只讨厌的胳膊给甩开。

    郝湘东套着腰坐床上,腿上放阳纯雪。还是心平气和,“我还是可以理解的,你们有一些比较超出常规的友谊嘛。可我理解是我理解。”我大度是我大度!“你不能一点没知觉,就认为那是应该的?你平时和他打电话,嘻嘻哈哈聊天,脚卿歪歪……今天又这么揽肩挎背的,我再不给你们指出来,那还了得以后?当这习惯了,还是缺少道德是非观念?再熟,也要有分寸,保持距离……”

    阳纯雪现在最想保持的一份距离就同与郝湘东,可办不到,两手一抬,要捂耳朵,又让他把胳膊顺到怀里楼住。

    气。

    打电话,嘻嘻哈哈?笑几声,就叫嘻嘻哈哈?他书房里一关半天,不管和男和女打,她也没问过呀?就应该的当是正经公事?聊天!从西藏到d市,一共就两次!能多叽歪?还缺少道德是非观念!

    “啊 —— 阳阳,阳阳!”阳纯雪大声叫。“叫阳阳干嘛?”

    阳阳来了,他还能这么抱着她不松不放?!继续叫:“阳阳——”

    郝湘东明白了险恶用心,身体一倒,将她一并撂床上。待阳纯雪又要出声,嘴压上,堵住。

    “你个死丫头气我?有指望了现在?我明天把那小子就送他奶奶那儿…”“阳阳……”阳纯雪不受威胁又展开声音。

    他便又堵上。手,往她身体上折腾。

    阳纯雪便身体也折腾,想将他折腾下去。

    他几下已晾开她前胸,放了她的嘴。邪魅,无耻“叫吧,使劲叫,连爸妈也叫上来。都看看我怎么欺负他们的好女儿,好妈妈!”

    他扎下嘴里,咬上她的小樱挑。

    呃——阳纯雪挤起眼睛,狠抓下他的头发,松手。再给阳纯雪两张嘴她也不敢叫。还是眼光直往那门口溜,担心。此时,离睡时尚早,门只虚掩,万一万一,阳阳,或者什么人,忽然上来……

    这无赖 !“无耻! ”

    作者题外话:对不起亲们,上一章里有一句很重要的话错字了。“你们都欠他一个孩子”那句,应该是“我们都欠他一个孩子”抱歉。

    48 结局

    一晚上郝湘东占尽上峰,恨得阳纯雪咬牙切齿,推了无数遍,还是被他裹在怀里睡去。

    第二日,他老早走了,一天后回来,早心里没了因岳非起的那点不快。进门,赵铎与林黛在。

    郝湘东莫落:“赵厅长怎么这么喜欢串门了?这么闲?还是……还是啊?正事不办,成天出入成双,晚出早归。搞什么搞,那可是年轻人的事……”

    赵铎懒得回应。林黛不吃哑巴亏,支起眼睛来反驳:“谁说我老公不务正事?他天天忙,天天比你现在回家都晚!叔叔阿姨请我们来吃饭,说几次了我老公一直没时间。怕阿姨怪,我老公今天特意挤出的时间!”

    郝湘东闭了嘴,认理亏。阳母从厨房出来,林黛却还得理不让,告状:“阿姨,你请我们来吃饭,你家这位大市长好象有意见呢!这家倒底谁做主啊?要是他作主,我们就先走了,改天我们请叔叔阿姨去我家吃。带上阳阳!再带上雪儿也行!”

    郝湘东拧起眼睛。嘿,这挑拨离间的本事!

    阳母冷脸道:“我作主!他有意见让他出去吃去。林黛嘎嘎大笑。

    阳阳旁边闲溜,阳父不时眼光注视着。郝湘东注视一因,没见阳纯雪。在厨房?嗯,可能。不过,他回来就不出来一下?能听不到他的声音?

    不爽。往厨房走。

    阳纯雪确实在厨房。他走进去,“做什么。”

    “做饭。”

    咦!做饭?他傻子白痴看不出她在厨房是做饭?

    阳纯雪无视一双恶眼,甩下手,出去。郝湘东正要拽住,阳母进来。作罢,跟在后面也出去。

    郝湘东两步一赶,大手心压到阳纯雪后背。那背立马一片嫌恶,往卫生间去“呃…”郝湘东脚步还是追随,一边要表达不满。刚要也跟着进,卫生间的门很生硬地在他眼前闭上。咦!

    林黛看到,扑闪眼睛。

    郝湘东也客厅坐下去,一会儿见阳纯雪出了卫生间,又往厨房去。眼角往他这儿斜也没斜。

    饭时,阳纯雪与林黛他们也话语来往,脸面和悦,可就是和郝湘东没目光交接。他说句话假装没听见。

    郝湘东恨得暗里咬牙,大家也都看出来。饭后,阳父母先照顾着小外孙进卧室,赵铎与林黛不说话了,眼睛都在郝湘东与阳纯雪脸皮晃。

    郝湘东坐阳纯雪边上去,往脸上笑,“你噘着嘴干嘛?你很有道理?”赵铎才呵呵笑,“吵架了?”

    郝湘东有充足的把握认为他正确,骑马没有全不对,向赵铎林黛笑言:“你这妹妹太不讲道理,她和那岳大帅哥搂肩搭背的,我就说了句,她就不高兴,我碰碰别人的肩,她一天多了,还这么幅脸色!”林黛先惊出来:“啊?你又外面惹事了?”郝湘东攒眉,“什么我外面又惹事了!我是和唐主任说事情”

    赵铎认为,不会是郝湘东说的,碰了下那么简单。哼哼笑几声,没吭声。

    林黛又讲:“你就是太随便!说事情用得着搂到肩上?我老公绝对不会这样。”

    咦,这跟着忙活劲!郝湘东向林黛呲一下嘴,又转向阳纯雪说,“我是故意那样,给她看的。我说那么不对吧她还瞪眼睛说很正常。让什么男人搂到肩上也不行,岳非又怎么了?当我的面!我不生气才怪呢。你不也生气了?”

    赵铎开口,“人家是无心,你是有意。人家是君子之交,你是(小人)作为,故意气人。这一样?”

    郝湘东瞪眼过去。“我无意,搂你老婆肩上大街上走你愿意?”“绝对不行! ”

    “还是!”

    “你搂谁肩上都不行!”“凭什么?”

    林黛接话,“你是核反应堆,不铀泄露也有辐射后果。当然,我们能做的事情,你不能做!我们有理由生气的事情,你就没道理!”

    赵铎哈哈哈笑。心里赞,他老婆就是机灵,评点就是到位。郝湘东气恨一下,站起来“那我就不这儿辐射你们了。”他起身离开客厅,上楼去。进卧室,找出睡衣,去洗澡。阳纯雪一会儿上来,听卫生间里响,直接走过去。门开着,他里面洗着。把门关上,“开着门冷,洗澡时关上。”这会来理他了!他不眯。

    郝湘东暂关了淋浴头,按把洗澡液往身上林。一只柔软小手也抚他背上,搓揉上面洗澡液。他也不理,也不拒绝,前面抹开了,停下来,等后面阳纯雪也做完。

    继续淋浴。结束。

    阳纯雪浴巾帮他擦试。郝湘东这才拐着鼻子哼道:“都给你争气,挤免我,你高兴了?”

    阳纯雪不吭声。

    “我失策了。我现在看出来了,这周因全你的人,我以后就是受气的小媳妇。 ”

    阳纯雪哧的笑。他受气的小媳妇!那得多少被气死的婆婆!

    “我故意那样不对,你是不是和岳非也太随便?”郝湘东先曲后直,坚持要阳纯雪认识错误。

    阳纯雪盯他一眼。还说!“好了吧?小气鬼!”咦,还是他小气鬼!

    “我我,我小气!”阳纯雪退。

    “你小气也不对这是该小气的事,是这事本身不对。”郝湘东第一次理论征服阳纯雪,一样坚韧不拨,阳纯雪誓不低头,他不休。

    阳纯雪服,“不对,我不对!以后我和阿拉怕人一样,穿件大袍子,裹个大头巾出门。啊?穿吧,这样冷。”

    这哪是真心认识错误的态度和口气。“你这丫头……”

    阳纯雪往他唇上粘下,给他掩声。帮他穿睡衣,嘻嘻哈哈。“乖了,穿上衣服……”

    郝湘东刚要伸开胳膊进去,又听一句,“我都不和你计较了,你还没完没了……”

    吼叫:“阳白痴 !”

    阳白痴胳膊一下环他脖子上,身体贴上。老公,对不起,其实我好怕你真搂到别的女人肩上…

    想是郝湘东听到这心中脆弱的声音,一腔柔软往上涌,再一声嗔怨完全变了味:“白痴 !”也自怨,他没事找事,给她增添什么不安!

    一裹浴巾,将阳纯雪抱起来,往外走。她肩上笑。

    卧室缱绻片刻,他动手解她衣时,阳纯雪拦住,“穿好衣服下去吧,赵大哥他们还没走呢。”

    “就他们两个坐下面?”“爸和妈陪着。”

    “那就行了,一会儿他们就走了。累了,我不去了。”阳纯雪滚眼珠,“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下去陪陪…”郝湘东全压到她身上,拧眼睛,狠狠咬上唇,却轻轻含住。“宝贝。”

    “嗯。”

    “你是我一辈子的宝贝……

    “老公……”阳纯雪声音里不仅是甜。还几分怅茫。“什么。”他感觉到,抬起头,眼光在她脸上晃。阳纯雪犹疑下,刚一开口。他软舌送进去,给掩声。郝湘东知道她要说什么。阳纯雪没再说。阳纯雪今天的幸福是建立在一个女人受伤的基础上,如今她仍下落不明。如果说玉雨春有什么错,那她最错的,是爱上了郝湘东。阳纯雪仍然坚特她的观点。

    可又能怎样?她还是和这无赖站在一条线上,坚守他们的幸福……

    阳纯雪轻吟一声,思绪一乱。手更加抱紧到他的背上。对不起,雨儿!来世她愿为她受伤,可这大无赖,她也赖定了。一辈子!

    “东…”爱恋,而自责。

    “白痴!”郝湘东的冷酷在玉雨春这儿,很彻底。阳纯雪心里的响动,他能体会,可受不到影响。一样浓情释放,畅快地喘息,间隙里爱昵数落,“你最好就是个白痴,干万别自作聪明……你只做好最大的一件事情就好,伺候好你的好老去…”

    阳纯雪肩头轻咬一口,无奈。

    唐亚楠因工作关系,回k市后,耽搁住。章徽家里有孩子,工作也不能长期脱离,准备回去呆段时间。

    顾屏月也要跟走。章徽不理解,她明明都帮她把话掂上了,至少外人会认为是她章徽抽来她这么个闲人照顾局长的。走干嘛?

    顾屏月暗叹,没解释。

    郑质中听她们道别,点头。“不用再来了,让小何呆几天后小杜过来,再几天我就差不多了,自己能行。你们回去安心工作吧。”

    小何是他的司机,小杜是办公室副主任。他们轮流来照顾局长倒是没什么不可以,却几天后就都回去,肯定不成。怎么,也得陪到出院。章徽没多说,故意轻快的语气说:“局长您就放心养伤吧,工作我们会做好,您这儿我们也耽误不了。”

    郑质中嘴角笑笑。

    顾屏月一句话没说。离去。

    下午,玉表姐又带着康康来。是家里家外实在哄不住了,赖吱吱地闹来郑质中这儿碰碰运气,看孩子能不能开心些。虽然被大人百般哄劝,也不是时时都恋在妈妈怀抱里的孩子。可多日来的烦燥不安,睡不踏实,都说明那小心里,有强烈的思念,疑感。玉表姐看着也心酸。

    郑质中大手握着康康的小脸,痛在心里,笑在脸上。黑黝的眼珠在郑质中脸上游动会儿,静静地抓着他身上的护胸软垫玩,很焉。

    他逗:“康康是不是困了?瞧,这几这儿,挂两只大睡睡虫,闭上眼睛,我给康康拿下来…”

    康康磕打眼皮。

    玉表姐轻叹:“是该睡会儿,咋晚没怎么睡好。在家里折腾半天了,又想睡又睡不着……”

    郑质中把孩子往臂弯里放,笑“那咱们这儿睡,这床真舒服。你看……”郑质中每说到此,都困顿下,伯伯?爸爸?接口下去,“你看我老躺在这儿…”

    康康没表示异议,安静地依他怀里,睡去。

    郑质中鼻子才一酸,几乎撒下泪来。他有心,可有些无力,不知道如何改变目前的局面,怎么让康康不再像个没爸妈的孤儿样,快快乐乐的成长。

    半月过去。

    小年夜前,章徽来看望,又顾屏月同行。顾屏月提了饺子来,默默放下。章徽掏出电话,往外走,说着:“局长您先吃饭,我打个电话啊…”

    顾屏月慢慢打开保温筒,拿出来,往郑质中面前送,“局长,现在吃吧?”郑质中闻到饺子味有些亲切,不是商店里买的成品,带着他母亲的味道,也带着顾屏月的味道。顾屏月的饺子在家里时就包过,他吃过。

    郑质中感觉到,一样的饭 ,是可以不一样的味道的。半个月前,已有段时间,全是顾屏月照顾他吃饭,走了顾屏月的半个月里,进入嘴里的饭,也说不出到底哪,就是有些不一样。

    也许伺候饭的人,用的心不一样吧。郑质中其实也清楚。他垂着的眼睛挑起来,斜斜的半束,投向顾屏月。

    顾屏月没从郑质中脸上看出一点他准备看她的意思,无他人注视的室内,带着半个月的牵挂,正注视郑质中呢。温温的眼眸,欲雨的两片天。忽然触到郑质中的眼睛,急回避,垂下。却挤下滚于眶边的两行泪。她往后退,让那泪离得郑质中远一点。

    郑质中心里疼了下。这样的怯懦谨慎,这样一个只知若自己的女人,郑质中很清楚地感到怜惜。一个真的很好很好的女人!

    也一时无言,拿了她带来的饭,使劲吃。从来没食欲的嘴里,依然没食欲。但,他还是努力地吃。

    郑质中的电话响,只一声,顾屏月连忙从床头柜拿到递向他时,一则信息。郑质中知道,本不想管,见她递过来,还是拿到手,看。一个陌生电话。他点开来:“孩子交给你了。不必让他记得我是谁,给他份简单幸福的生活。保重。”

    郑质中呆住。手颤。

    脸上颤。

    手机上的内容再看不清楚。

    他下床,往外走。顾屏月上来扶住,随着他一块往外走。外面没他想看到的人,他早知道。

    继续走,通往电梯的另一条走廊,也没人。他也知道。继续……

    永远不会有那个人,他一直知道。还是一直走出去。郑质中哭了。一个跌打了半辈子的男人,当众哭了。顾屏月忘记一切,抱住他的背,也哭。怎么样她才可能帮到他?谁告诉,她做。

    一夜过去。

    章徽见郑质中一下焉在床上,本打算一早便走的,滞留住。午后,郑质中撑着床坐起来,靠住,想说话,嘴唇有些开裂。章徽送过水去,他喝了些。

    有些哑声说:“都回去吧。章徽,小何,你们都回去吧,回家过小年去。”这话里有些奇怪的地方,没提顾屏月。是将她归为章徽一路,还是……

    郑质中顿下又说下去,“让小顾留下就行了。”室内沉寂。

    章徽顾屏月,都看着他。

    郑质中不再多解释,往下放放身体,又闭上眼。章徽开始向顾屏月喜笑。顾屏月低下头。

    病房里最后只剩下闭目躺着的郑质中,垂眼立着的顾屏月。“再给我倒点水喝。”郑质中说出句。

    顾屏月急忙去拿杯子又添水,和原来里面的水兑成温热。他又喝些。叹声:“你照顾了这些年病人,还没照顾够?”顾屏月上泪意。你不会总是病人的,即便是,她也愿意照顾。“将来,不只我这没用的老头,还有一个孩子,康康,也要跟我生活。”

    她早看出来。怕是没有那孩子,她未必就能有幸照顾他这“没用的老头”。顾屏月只在心里反应。可她即使不说,郑质中心里也清楚她的答案。竟上来些逗她的心理,叹了声,“我想你是不愿意……”

    “不!”顾屏月一下抬起头来,声音迫切,眼睛清亮。

    郑质中看看,心里一阵暖意。起身体,“有饭吗?吃饭。”“还,没去买……”

    “走。买去。”他起来。

    她阻止,“我去买,你等着。”

    “我也去,慢慢走走。总躺着好的慢。又不是腿受伤,慢慢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她扶上他,不太放心,“可以?”

    “可以。……早康复早出院。以后,你每天陪我出去走一圈。我不会让你照顾的,还有至少三十年呢,这三十年,我照顾你……”顾屏月迸出两眼泪,笑,也一块。

    这脸上,他从没见到自心间溢出的笑容。原来,醉心笑起来的样子,很娇美。这是完全一个肯为他哭,为他笑的女人,郑质中决定努力接受。为了顾屏月,为了康康,为了他自己。

    相爱分很多种。相互友爱,相互敬爱,相互亲爱,相互关爱……郑质中要与顾屏月,从相互关爱开始,过一份真正相爱的生活。

    —— 继续

    北京某高级写字楼。

    肖青末也收到一条陌生信息:已回德国,放心。泪眼瞬时模糊。

    岳非正专心对着电脑忙呢。有敲门声。嗯了声,意思是进就行。猜着是谁这么文雅。他那帮手下,没一个这般动静。

    进来了肖青末。

    岳非看一眼,继续忙。

    肖青末走到他身边,一看张嘴。一心感伤给扫去多半。

    岳非不是忙工作,在忙游戏。玩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玩的游戏太污辱他们公司的智商。一个肖青末待的公司的业务总监,竟玩几岁小孩才玩的连连看!而且还是最初级的!还玩得这么专心致志!

    受不了

    “让你抓住了,要罚钱?罚吧。”岳非说着,继续玩。

    肖青末来后发现这公司员工不定时的会玩游戏,还美其名曰,开动脑子,找设计灵感。她给掐死了。上班时间,玩一次罚款一百。

    肖青末裂下嘴没吭声。现在她也认可,这些搞…艺术的脑子,可能是不太同于正常人,短路的时候就是短路,白按在桌上也白搭。也有些接受他们一些不着调的习惯,任他们找各自方式,消遣放松。

    “你……”肖青末嘤嘤的一声,“晚了,能不能送我回家…家……”岳非手上停顿半秒,继续,“为什么。”

    “司机出差了还没回来。”

    “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肖青末从来不自己开车。她买不起?不会吧?“我路盲,一上路就晕……”

    “哈哈,这好,那就是把你偷偷拉另一地卖了,你也不知道?”肖青末徽挤下眼角,不说话,等他明确答案,到底要不要送。岳非知道,肖青末不用来求他,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呢,她问一声有没人肯送他,保准所有人都举手。

    从北京到d市,从d市到k市从d市病房到k市墓地,又到北京工作室。

    这奇怪复杂的路线,虽然半月有余,却已改变了很多东西。肖青末含蓄而有分寸地传达着与他的亲近之意,只是……

    岳非一想到杨澎,就烦乱。

    他一拍桌子,又乱了这局连连看,失败告终。“你可以,打的……”

    肖青末转身往外走。岳非一下站起来,完全出自内心的一个动作,伸手抓到她胳膊上。

    抓住她的那一刻,灯灭了。手与胳膊紧急磨擦触发的一线火花,也熄了。手放开。岳非疑惑,“刚才,我碰到哪了?等着别动,我看看……”

    岳非拿出手机,照明,钻进操作台下面去,看看是不是插作之关,松动了。他按了半天,没见什么放果。一个声音黑暗里,切近地响起:“怎么了?”岳非徽惊了下,下意识里反应,一扭头。脸碰上一个软软的东西。温温的,连着细弱的呼吸声。

    岳非知道那是什么。全身给定住,凝滞的动力仿佛全部移向心脏。狂跳。静。

    除了心跳。静。

    除了粘在一起的两张脸,越发,气息上扬。他嘴一挪,索到香唇。

    原来,亲吻,是这种滋味…触到,便变得不顾一切地想,深入,深入。呼吸困难。

    放开。

    黑暗里只两份喘息声。

    弱弱地她问:“怎么了?”“也许,短路……”

    “能修好吗?”“修…”

    “我可不要这样黑灯瞎火的,人家当我是什么人了。”

    当你是什么人了?噢,短路恢复一些。想过来,她在暗示他心里有阳纯雪。“能修好吗?”她又问一句。

    修心,还是修电?

    “我试试。”他又转回脸去忙半天。瞎忙。刚才那接吻的感觉太诱人, 此时,他脑子里的电路犹时断时联,不畅通,搞得清楚手下的电路才怪!

    “修得好?”

    “再试试…”他回答着,却猛一个转身,手直接握她后颈上,唇,又对过去。

    狭小的空间,对他们足够宽敞, 他搂得她紧紧的,亲吻。周际再无一物,全城皆空。

    又呼呼喘着放开。她还是问:“修得好?”“再修修…”他又犹犹豫豫转开一点身。“修不好算了……”肖青末看来失去耐心,动身想出去。

    岳非又一把将她拽回怀中。长吻。幽幽地,还是问:“修得好?”“不想修了,想这样…”永远拥着这香香的身体,吻着这柔软的唇肖青末,暗夜里,一嘴白牙笑。第一次不顾及形象。“可杨澎,让我当你老板娘。”

    “那你自己开家公司不就行了。”

    “嗯?呵呵,鬼精!”岳非被逗乐,腻腻地往她嘴上又狠狠逮一口。灯光,刷一下又惊满室内。两人急分开。

    门口声音传来,“你们在那儿搞什么?”

    杨澎的声音。看来装隐形人是不太可能了,既这么问,便是已看到。慢慢两人站出来。岳非回答,“没电了,修了修……”

    “那里只插座用电,照明灯也灭了,可能是那儿的问题吗?”

    咦,杨澎这厮,这会儿这么聪明!是啊,他怎么就傻了呢,竟完全忽视了照明灯与桌下插座的关系。

    “是大楼里都停了会儿电!”杨澎硬梆梆丢下句,砰,甩上门,走开。灯光下,肖青末眼睛闪,岳非眼光也在她脸上晃。

    闪。晃。感觉刚才黑暗里的一切有些亦幻亦真。她问:“你还送我吗?”

    送!肯定。刚才,是真的!岳非也肯定。马上行动,“等下,我写份辞职信给杨澎。”

    肖青末忍不住嘴里的笑。这也太果断了吧!不过,她喜欢。

    别别几笔,岳非拿张纸往外走。她后面道:“十分钟之内你不回来,我就找别人送。”

    岳非又走回来,挤着眼睛注视她,久不放开。肖青末跳着眼皮躲开他的目光。他两手夹到她脸上,摆在自己眼前,恶声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再敢乱说话,我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十年不回,你也得等我!”说完,狠亲到唇上一下。又走。

    肖青末咬住嘴笑。

    杨澎将岳非的辞呈一扔,瞪眼骂:“臭小子,你还真为女人兄弟都不要了?老实给我呆着,做若力补偿我受伤的心。以为我看不出来?直接变了,不吵了,话也不说了,却你一眼,我一眼的勾!我瞎子,看不出来?滚一边去,趁我没站起来,赶紧消失。否则,你打你个鼻青脸肿……”

    哈,哈,哈。天气真诡异!岳非仰头看看天花板,转身走开,出门高声叫:“青末!宝贝,走了,回家了。”

    聚来一室目光。恨得里面杨澎眉眼倾斜。阳纯雪那边正愁呢。

    她看向午休的郝湘东,一遍,又一遍。

    他的懒懒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白痴,你想说什么,说吧。看得我后背发麻!”

    阳纯雪噘下嘴,过去。不想让他不高兴,可她心里自己急。“东,你怎么一直不提康康的事?”

    不语。

    “快过年了,让他到咱家吧…”

    郝湘东叹一声,“再等等。等等郑局长什么意思。”

    “噢,你想过了?”阳纯雪松心一些,还以为郝湘东眼里揉不进那点小沙子呢!在他身边躺下去,胳膊环身上,“你问问他也可以呀。”

    “问他我倒可以,怕他觉得难堪。还是等他自己拿定主意吧。”“他要是不要康康,我们就要他?”

    “怕是他不会不要。就不知将来怎么个处理法,万一……”万一玉雨春又回来,找孩子呢?

    阳纯雪也想到。愁闷,“雨儿她,会去哪了!她现在什么情况……”郝湘东看看她,告诉:“和肖峻恩一起去德国了。”

    阳纯雪惊,“你怎么知道的?”

    “也刚听说的。这段时间他们应该都呆在北京。肖峻恩去北京了,算是主动交待问题吧。最后,作经济担保,也找人做政冶担保。对肖峻恩免于别事追究,但要他离开中国,五年内,除非中国有关部门传唤,不能自由入境。”

    “雨儿,也五年内不能回来?她要放弃康康了?”阳纯雪迷茫。

    “现在无论怎么做,都有利弊,受伤害最大的就是孩子,没两全的办法。”他将她抱怀里。“好了,别想这些了。我不喜欢你小脑子里老想这些,只想我就好了。”

    “可…”阳纯雪还一脑子解不开。他拧眉,“嗯!闭嘴。”

    阳纯雪紧上嘴,可挤眼睛看他。

    声音又柔了些,“眼睛也闭上。”不闭。

    “闭上!”

    阳纯雪又放开嘴,“你就恨不得当我真白痴,你喊一二三,我就迈步走。奇怪了,你喜欢个白痴做老婆,干嘛不去找个傻子……”

    “你以为你什么?极品白痴,傻子冠军!”

    阳纯雪不与他缠,瞪他眼。“快睡吧,一会儿就到时间了。”

    “我本来睡的好好的,你一个劲的眼勾我!现在都清醒成这样了还怎么睡?”

    阳纯雪忍不住往他怀里腻,“老公,你后脑勺上长眼睛吗?”

    “是心,长着眼睛。心,在这儿放着呢。”他嘴往她唇上粘粘,手往她胸上按。

    “老公 !”阳纯雪很幸福。“感动吧?怎么报答我?”想给你生个女儿。

    “那就来吧…”他往她身上压。

    “你……”阳纯雪惊。还真心上长眼睛?!没说出口的话他也知道?“嗯,不要!”

    “嗯,要。”他学她的腔调,往她身上赖。

    阳纯雪笑,劝,“不要吧,快到时间了,你下午会累的。乖,闭上眼睛,睡不着也歇会儿。”

    想想,也是。可…可怜。“它已经想要了,让憋着?很不人道的。”

    “你!”阳纯雪挤眼睛,往他两颊上拧一下,又揉开。手,滑着往下,贴肤而入。握去。

    他嘶的一声,闭眼,舒坦享受。

    阳纯雪望在那恣意十足的脸上恨了下无耻,又接着笑开。他要不对她阳纯雪有这份无耻,怕是,她也不喜欢吧?

    想着,心里烧一下,脸依到肩间。热颊,温唇,触在他颈上,郝湘东一下跳起来,拽衣服。

    “嗯?”她愣眼看。

    衣除去,人上来。呻吟一声。快起快落一阵,似乎多少天没粘边的饥渴样。放缓。轻叹,“宝,我是不是真有问题,看到想到你的白痴相,就怎么也忍不住。

    已然这样,阳纯雪没反对的必要,也玉臂轻抚肩上。相迎。娇娇地翻翻眼。老说她白痴,她就不明白,她哪一幅白痴相了?!好色吧,还找理由“说我好色?”

    她哧地笑。确实长眼睛呢!那她还真不能随便想对不起他的事情。“算你还有点聪明!”

    阳纯雪一下紧搂住,血液里有抑不住地狂乱。这无赖的心真是全长她心里了?!羞道:“老公,快点……”

    她也想全部给他,被他一丝不剩地摄进身体里。

    这样的要求对阳纯雪可不算常见。郝湘东血液一炸。微停,将她身体翻过去。暴雨倾狂,一会儿,一地泽沼。……

    郑质中春节是在医院过的。不过,无所谓,他的家,他的亲人,全在这儿了。将康康接到医院病房过的春节,顾屏月不仅会照顾病人,照顾孩子,也有一套。改事讲的很动听,连郑质中也迷住。

    康康睡去。

    “累一天了,休息吧。”郑质中说向顾屏月。

    这房里又放了一张便宜床,几日来,顾屏月都合衣睡上面。

    顾屏月听话躺床上,可没准备这么睡去。郑质中床上有康康,肯定他睡不舒服。想等他睡了,就把康康抱她睡的这床上来。不过没说,只暗暗打算着, 先躺下。

    郑质中望着躺一侧的康康,酸涩里带着享受。他的儿子,从此能想看多久看多久。只是可怜,那再见不到孩子的人,定有比他当初更多的凄惶。

    郑质中觉得玉雨春是舍弃了她自己,成全他们父子。成全了,父子三人!

    心里又一股难以言喻的痛。不堪回目,却又总在眼前。玉雨春竟追着他,扑下桥去!说那丫头心里没有他吗?

    他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太迁就她,也太不自信,总以为添给她的多是麻烦。那也是个只看到眼前的傻丫头,空赚了太多精明。他却也不过一幅傻心眼的笨家伙,全无一点郝湘东的气魄和人生睿智。他这一生真是讽刺,一个个最想留住的人,都是被他一片好心的放走,却最后……

    空蹉跎,以至今日,再无法回头。

    睡了!他轻叹一声,准备躺下。眼光滑过一下顾屏月,涩眼望住。

    那儿泪禁禁一张脸,侧向他,满眼疼。“你……没睡?”他以为她睡了。

    顾屏月也回过神,揉眼,翻转身。

    “对不起。我……”以为你睡了,偷偷伤会儿心的。 郑质中已经已经决定和她共赴新生活,可这痛,岂能一日消散。“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委屈?”

    “……没有。”顾屏月的声音颤出来。她是看到他痛,也疼。

    “对不起。我不是因为自私留下你,为了让你帮着照看孩子……”“我知道,你是可怜我。”

    “不是。”郑质中说的急切。不是!爱他的,他爱的,他再不想随便失去。轻轻的声音一会儿又传出来。“我知道了。”

    知道了?!

    又问:“你身体不方便,把康康放我这边睡好不好?”

    “……好。”有美意该成全。他也愿意康康能与她更亲近。顾屏月下床,把孩子抱走。放好。问:“你再喝点水吗?”“我自己来就行……”

    那就是想喝。顾屏月倒给他。喝了,又接走杯子。“睡吗?”“噢。睡。”

    顾屏月望他一眼,忽然笑开。笑得奇怪。“笑什么?”

    因为他看着她的样子,好像个随时观察大人脸色,怕招来无妄之灾的乖乖孩子。

    “你这样不好!”她没答他的问,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郑质中更感。

    “刚进局里时,我挺怕你。你脸上老是很严肃。”嗯。这就不好?

    “后来一次,我不怕你了。”一次什么?

    “我走路可能比较习惯低着头走。一次,走廊里我差点撞上你,你急着闪。我也闪,闪了几次没闪开。后来,再遇上,你老远就站到一边,让我先走……”顾屏月脸上忍不住笑,“样子……”很可爱。

    “是吗?”郑质中也有些记忆,笑笑。

    “你这样会受人欺负。”特别是受女人欺负!“太将就人。”特别是将就女人。“不好。”女人会给惯坏的。可顾屏月觉得她不会给惯坏,她会更知道珍惜。因为她懂他的可贵。

    郑质中一时无言。

    “睡吗?”她又问了句。“噢。”他点头。

    顾屏月往那边床走。“哎,”他唤了声。回头,看他。

    郑质中脸上有些讪,“你坐会儿…”

    顾屏月又走回来,看看,旁边有椅子,椅旁是床。她坐床沿上。

    郑质中开口:“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感觉对你很有把握。我真没有瞧不起你意思,真的 。可就是觉得,你跟我随便去哪都行。那天,就说留下你了。可后来一想,你要不愿意跟我走呢……”

    顾屏望他,眼里温润润,温婉,眷恋。“去哪我也愿意。”他一下握她手上。一点点,她依过去。

    “屏月,”他亲近地唤了声,说出,“等我出院,可能就离开k市,这段时间里你好好想想,可以改。”“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不喜欢?

    “我喜欢你上面说的。”上面说的?

    “认为我一定会跟你走,准备下了我跟你走。……我,”她握到他手上,“想成为你的手……”你走哪,我去哪,没有选择分开的理由。

    “屏月!”

    “可是你还是可以选的。有更能照顾你的人,你不用考虑我。”

    他笑一下,“我现在很惨,马上要退了,又老又没用了,怕是没人愿意照顾我。你要不愿意,我也只能把你绑手上,去哪带哪。”

    顾屏月轻耸一下肩,笑出来。

    郑质中心里仇虑下去许多,疼惜上来,叹声。“屏月,你说的没错,不能给人太好说话的感觉,你瞧,我现在就欺负你。我要退了,老了,没用了,怕别人嫌,怎么就不怕你嫌呢?问也没问一下。屏月,你嫌吗?”

    “不嫌。”顾屏月又笑。

    这脸上笑容绽放时,真的很妩媚,全看不出平时的清冷。他望着,这个被生活意外锁住阳光的女人,其实,轻撒些爱意,就布满光芒。

    顾屏月身体往上动,望他,看反不反对。郑质中便往一边移了下身体。笑容又灿放,轻移慢动,身体全躺上床来,靠他身边。

    郑质中静揽着这身体,更有了诉说的愿望,道:“屏月……我想让你知道,康康,是我的儿子。”

    顾屏月没其他反应。这个答靠她既有些不敢想,可又似乎早就知道。“怎么不说话?”

    “听着了。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你爱康康我就陪你一块爱,他是你儿子,那也就我儿子!

    郑质中发现顾屏月说话很有趣,得用脑子想,用心感应。感觉新奇。郑质中经历的两个女人,没有这般说话含蓄的。他更紧地拥揽了下。安静静的,无言,只体味一种相伴的温暖。

    “睡吧。”顾屏月又开口身体有起动的意思。郑质中有点不舍了下,放开。感觉身侧一阵空凉。郑质中约见郝湘东。

    郝湘东知道他要说什么,等着。

    关于康康的身世,郑质中现在完全确定郝湘东知道。但从没共同面对过。尴尬,也得说!“我,想带走康康。”

    郝湘东未置可否。

    “对不起。”这是他一生对郝湘东的污点。可是,至今,痛彻心肺,却仍然不后悔。“我想过,你那边可能会承受些外界压力。……你就说,康康被他外祖父母接去了。”

    “你们回k市?”

    “张书记来给我做过工作了。”这郝湘东知道,“红鼎那边的事,我有责任。领导干部家属搞那些事情,我的责任推不开。我接受,提前内退。其实也就早两三年的事,无所谓。我想,带康康还有屏月,到另一处地方生活……”

    郝湘东早想到。点头。可这不是他的全部意思,说:“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我说一下,大哥自己定。我只是想表示,孩子是个大问题,将来的问题更大。大哥觉得怎么好,怎么做,让我为孩子做什么,我都接受。”

    郑质中看向他,听下去。

    “康康也可以跟着我们生活。大哥随时可以见到孩子,照顾到孩子。”郑质中沉默。

    郝湘东笑一下,“我没想和你争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想……”

    郝湘东站起来,“有需要我帮忙的,你说。”“谢谢。”郑质中点头,应着。

    让康康归郝家生活,这是最简单,对康康最不需要多少改变的事。可是,再多的爱,能否替代生身父母给孩子的那种特殊感觉?康康,将来,怎样的生活更充满阳光?

    郑质中深思……

    未来,有许多种可能,所有的生活,一如既往,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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