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人掌共鼎镬,以给水、火之齐。职外,内饔之爨亨煮,辨膳羞之物。祭祀,共大羹、鉶羹。宾客,亦如之。”

    “何解?”

    “学生……不知!”

    田夫子向来不管学生逃课与否,不过只要回来,课业仍旧是要查的,这是邓季月余翘课前布置下的《周礼》课业,还能读出就算不差,那里记得何解?只见田丰嘴角一扬,道:“一板!”

    邓季只得老老实实将手伸到夫子面前,看戒尺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啪”地一声后,手心巨疼,然后便迅速红肿起来。

    为听这《太公六韬》,老子忍了!

    抬着受伤手掌,邓季转身猛吹着缓步归坐,待他到位跪坐下,田丰才开讲道:

    “好,课业查毕,今日我继续讲《六韬》,从《文韬卷》第一篇《文师》开讲!”

    不是《豹韬》么?又停下了?若非草堂内必须得保持安静,否则就请上去吃先生板子的话,学生们马上都要疑问出声了。

    昨日停了《周礼》改讲《太公六韬》不说,还说咱们学识不足,不讲《文韬卷》的,今日又立马变卦,莫非田夫子最近歇息不好,老是健忘?

    另两位伍氏夫子板子要比他轻许多,只是当初得罪田夫子最狠的顽童都聚在这间草堂里,田夫子向不许另两位夫子来此授课的,莫若俺等明日换间草堂去?

    不理下面各怀心事的学子们,田丰已在台上开讲:“文王将田,史编布卜曰:‘田于渭阳,将大得焉。非龙、非螭,非虎、非罴,兆得公侯。天遣汝师,以之佐昌,施及三王。’”

    昨日听谢允所说,田夫子所讲似乎是兵法,这才将邓季吸引回来的,今日为何变了,这不是兵法罢?

    邓季也很疑惑,不过板子可不能白挨了,便凝神细听,田丰向来是念一段讲解一段的,待其讲解到:“夫鱼食其饵,乃牵于缗;人食其禄,乃服于君。故以饵取鱼,鱼可杀;以禄取人,人可竭;以家取国,国可拔;以国取天下,天下可毕。”才隐隐明白过来,今日讲的是治国驭人之道。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山贼,学这东西有甚用?邓季有些不明白,可今日毕竟不是在讲枯燥的《周礼》,待日后投了曹操,说不定这些东西也有用处,想到这里,邓季勉强打精神,努力倾听。

    田丰嘴角微翘,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算又将邓季这小子哄回学堂来了。

    可就谷中致力习戟法求学问这段时间,天下大势又生变化。

    并州地界,匈奴休屠各胡攻杀刺史张懿之后,开始内乱起来,单于羌渠被杀,其子于夫罗被立为单于,不过造反杀死老单于的部落害怕将来遭报复,另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如今正两下相攻,厮杀不断。

    此外,白波军仍旧势大,一路攻城拔寨,攻略四方,官军不能御。

    幽州,公孙瓒则与张纯再战于石门,初时公孙瓒大胜,只是后来过于深入,后援无以为继,反为丘力居等围于辽西管子城,如今正两下相持。

    刘虞到任后,精简官兵,以宽政安抚百姓,广施恩惠,派遣使者告峭王等人降则免罪,乌桓果然大部来降,刘虞在北方曾任过数职,威信本就很高,此时爱戴他的人就更多了,又悬赏张纯、张举二人。

    益州,刘焉还未到任,马相已被益州从事贾龙领兵攻破,迎接刘焉入内,时沛人张鲁与刘焉交好,被任为督义司马,其与别部司马、五斗米道首领张修合兵攻入汉中,杀太守苏固,阻断交通,杀朝廷使者,此后,除刘焉子刘璋仍在洛阳外,益州基本与朝廷失去联系。

    五月时,黑山青牛角、五鹿、于羝根、李大目、苦蝤、刘石、平汉、大洪、白绕、司隶、缘城、罗市、浮云、飞燕、白爵、杨凤、于毒等齐出,攻掠冀州郡县,破城夺粮。

    这些消息中,邓季尚分辨不出哪些对自家有用,哪些有害,只是天下大势不可不察,此时关注外界形势已成他的习惯,就算信息本无用,也会试着分析一番。

    这日,刚听闻刘石部攻赵国中丘县损兵折将,无功而返的消息,正叹气归家,到家门外,却见李当之提药箱从自家出来。

    难不成是焦氏真病了?记得早晨出门时她有些恹恹的,伍氏倒应无恙,邓季心里一急,忙上前拉住李当之:“李先生,焦姬病情如何?”

    李当之面色却有些古怪,上下打量邓季一番,直将他看得心里发毛,方作揖道:“恭喜!恭喜!”

    正摸不着头脑,李当之竟就这般扬长去了,邓季大急,欲追时,衣袖却已被人扯住,回头一看,是伍氏闻声出门来。

    伍氏面色亦古怪,看着邓季笑道:“恭喜夫君!”

    听她也这般说,邓季不由奇问道:“究竟喜从何来?”

    “夫君将为人父,”若仔细看,伍窕本有些强颜欢笑:“焉能不喜?”

    要为人父了?邓季顿时张口结舌,他前世穿越前十七岁,今世更小只得十六,不想这就要做爹了!

    “真的?”一时难以置信,消化不了这信息,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惊醒过来,扯住伍窕看两眼,问道:“是你还是焦姬?”

    伍氏没好气地翻着白眼:“是焦姬,不是我啦!”

    难不成床上得如焦姬那般没脸皮才易孕?伍氏此时腹中可正泛着酸呢。

    邓季已是欢喜无限,哪里还顾得上安慰她,忙一个箭步跨入屋中去。

    焦姬早听到邓季在门外的声音,此时跪坐在炕上,两手轻抚肚腹,看他进来,不由冲他展眉一笑,脸上竟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光辉来。

    邓季忙贴过去,轻搂着腰问道:“李先生可说,有多久了?”

    “尚不足月!”

    大白日如此亲近模样,焦沁也有些羞涩,脸已红到耳根,邓季却忍不住仰首哈哈大笑起来。

    “看你得意模样!”伍窕进来,忍不住刺道:“便真那么欢喜么?”

    她的心思邓季也能明白几分,笑道:“你却莫急,咱们多恩爱几次,不需多久,自也让你怀上!”

    白昼里听邓季这么口无遮拦,伍窕亦羞红了脸,嗔道:“外间人多呢,你且小声些!”

    “这次老子是真要做老子了,恨不得天下人皆知才好,为何要小声?”

    邓季仍在大笑,不理她们,冲出门吼道:“谢允!谢允在不在家?”

    没人回应,倒是懒顾出门来,疑惑道:“那小子又往谷外跑马去啦,屯长叫他有事?”

    邓季冲他道:“我要为人父啦,哈哈!别无它事,只想让这小子替我跑跑腿,请大伙来饮酒!”

    “真的?”懒顾问了一声,回头冲屋里毛氏道:“看人家疙瘩已当爹了,我说你怎么就老不抱窝呢?”

    “呸!你才抱窝!”毛氏本是个贤淑的,与贼人们相处久了也免不得近墨者黑,脸红着还口道:“当老娘是母鸡呢?”

    “得了,得了,谢允不在,懒顾便替我跑一趟,嫂子也过来帮忙,伍氏一个可忙不转!”

    谢允叫邓季大哥,他却唤毛氏嫂子,只是这贼窝中也分不清辈,只由得他们乱喊。

    懒顾便忙跑出去,走出几步方想起还不知请谁,又回头问道:“请哪些?”

    邓季便搬着指头一个个数道:“我丈人、妻弟、常老、田夫子、双戟客、李先生、车大个、韩子义、郭石、马皮再加上你,就这些罢,再多屋里坐不下!”

    见邓季是真个高兴得傻了,还邀请这么多人来,伍窕暗叹口气,只得忙着去找甑与釜准备蒸粟米,又请毛氏来帮忙洗涮野菜、切割腌肉等,到焦姬迈过来想搭把手,被她不客气地勒令回屋养着去了。

    身为一方渠帅要请客,自然不会寒酸了,待人到齐,便让车黍与郭石去宰羊,韩齐、伍宁杀鸡,懒顾再去讨两尾鱼来,将一顿酒席弄得丰盛。

    他自陪了伍恭、田丰、太史慈三个说话,免不得恭喜声不断,只伍恭听闻怀孕的不是自家女儿,也免不了暗中叹气。

    待开席时,自又少不得谢允、田峑两个嘴馋的来混吃喝,逢这喜事,邓季少有的欢喜,客人们挨着敬酒,他是杯到酒干,毫不推辞,竟第一次喝了个酩酊大醉。

    待醉到半夜,一具玲珑凸凹的娇躯又贴近怀来,邓季迷迷糊糊间,听她在不满道:“人家也想怀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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