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家很大的餐厅,但装修却颇有品位。柔和的灯光下,上十张桌子边坐满了人。好像东霖的公司把餐厅包了下来,在座的都是他们公司的员工。

    带我来的小伙子走上几步,冲着他喊了一声:“小老板,有人找!”声音很大,有点恶作剧。

    不大的餐厅里,分贝顿时弱了一半。所有的人都循声看过来,我站在门口,和那次出现在他公司里一样,又被众目睽睽的打量了一回。

    只是这次,我是自己找来的。

    东霖扭头看见我,显然微微有点吃惊。一怔之下,他敛起容颜,放下酒杯,向我走了过来。

    我注视着他。在他的脸上,我没有看见幻想中的惊喜表情,在目前,那似乎有点奢侈。现在的东霖,仿佛是很久以前的那个他,面对着我,冷静,理智,克己,喜怒不在颜表,眼睛深奥的像海一般难以阅读。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在公寓里为我做的一切,又亲耳所闻莎莎的那一番话,我几乎又要摸不透他对我的情感。

    “怎么找到这来的?”平静的语气。

    “我去你公司,没等……没看见你,刚那个人带我来的。”不能说等了他三个小时吧,也没有机会说。

    他深邃难测的目光瞄着我,他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可也许,我的脸色会是疲惫的,中午没好好吃饭,又干坐了几个小时,现在已快八点,肚子在咕咕叫。

    “吃了饭没?”

    “……吃了。”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

    也许因为现在的东霖,看着我的眼神里不再有宠溺的光,所以不敢对他流露一丁点的骄纵之气。女人,不都是对宠着自己的男人才会撒娇吗?

    他身后有人又在起哄:“小老板,快让你的哪一位赶紧也坐下来吧,别让人家一直在门口干站着。”

    东霖没理他们,可还是问了我一句:“要不要过去坐一下?”

    我低下了头:“……不了,我就想来见你一下……我回去了。”我只是想用行动告诉他,我要回来,现在,任务完成了。

    说完,抬头看他,他也正望着我,眼神飘忽莫测,脸上是克制压抑的不动容。对视了一下,忽然就不敢再看他,怕下一秒,就藏不住自己的软弱。

    东霖,其实,我很想你。

    所以,才来找你。

    转身向餐厅外走去,几步就出了门。隐约听见邓云鹤挽留的声音,我却装作没听见。这里,不易多做停留。

    东霖跟着我,走了出来。

    时候已是深冬,夜幕暗沉,阴晦肃冷。街上吹着一点小风,风不大,薄薄的,但拂在脸上,或钻入颈中,却有着深深地寒意。我本就饿,扛不住这阴风,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没有去看身后的东霖,也不知他是以什么样的目光在看我,我突然只想快点回家。

    走到一盏昏黄的路灯下,等着的士。

    冬夜僻静的街,车不是很多。

    东霖默默地陪我站着。

    看见地上两个影子,一前一后,一长一短,隔着一米远,隔着一伸手的距离。

    我咬住了唇。

    一辆黄色的出租远远的驰了过来,离着老远,我就看见了它的空车标志,于是扬起了手。

    却突然被身后伸过来的另一只手牢牢的抓住,接着被拽离街边,拖着走了十几米,来到了一处没有路灯的屋檐下。

    手腕被捏的隐隐生疼,我挣了一下,东霖松开了五指。

    我和他对视着,两人谁也不说话。

    籍着远处映射过来的幽幽的光,我看见东霖此刻的眼中不再是刻意伪装的理智和淡然。

    心瞬间就很酸,我收回视线,低下了头,眼前隐隐约约有点模糊。

    手腕突然又被抓住,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失去平衡扑向了他。头被他一手固定住了,就感觉他的唇用力的吻了下来。他吻得又急又密,似乎有点凌乱,两人的唇都是微凉,他嘴里带着点微醺的酒气,亦有一点点酒涩,堵住我嘴,几乎有点粗鲁的辗转吮吸着。我觉得头晕,也许是缺氧,也许是被酒气熏的,又也许是饿的,总之昏昏的。

    终于他放开我,清醒过来以后,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做什么,对着他就拳打脚踢。不知为什么,觉得委屈,可是,似乎东霖更有委屈的理由。

    他也不躲,站着,由着我打,由着我踢。

    打完抬头再看他,他眼里竟是无尽的痛楚。

    “谢丰不要你了,你才想到要回我身边来,是不是?”

    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眼眶一下就热了。

    “你知道我有多讨厌现在的自己吗?被你这样背叛,可是看见了你,却还是只想要你!你知道我有多厌恶我自己?”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奈。

    胸口顿时被内疚和心痛胀满。想解释给他听,其实,我从没背叛你。

    “东霖,对不起,我和谢丰,其实……”

    他猛地打断了我的话:“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你们俩的事,不要对我说!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眼睛潮湿了,我对他喊:“莎莎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笨蛋!一点都不了解我!”

    他狠狠地盯着我,眼神仿佛是要吃了我:“就是摸不透你,我才被你捏在了手里!你很得意吧!”说完他转身就走。

    “东霖!”我追上去拉住他衣襟。

    他站住了,却不回头看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后天。”

    “大后天……是大年夜了。”

    “你不想等,可以走,我不会拦着你的。”

    心瞬间变得很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柔:“我等你,你快点回来,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他身体似乎僵硬了几秒,然后,就大步走开了。

    我站着,望着他的背影,笑了出来,脸上滚着泪。

    东霖,你快点回来,等你回来,我就把我的秘密,统统都告诉你。

    痴心的等你

    小年夜,我去超市买了很多的菜。按以往的经验,年三十的那天,是买不到什么新鲜蔬菜的,再贵的菜,都会被人抢购一空。

    从超市的人堆里挤出来,吃力的拎着两大袋战利品爬上五楼,进了家门,我坐在沙发上缓气,顺手拿起电话,给远方的母亲报平安。她已经从表姐的嘴里知道我来了a市。

    我告诉她,妈,我在a市过年,不回上海了。

    母亲沉默,开口却在问我,你在谁家过年?

    我在自己家,我说。

    你房子不是卖了吗?母亲问。

    有人给我买回来了。我笑着回答她,言语中带着骄傲,眼睛水润润的。

    母亲在电话那头不说话了。

    我叫她,妈,到时我把他带回来给你看。

    母亲许久才嗯了一声,然后又说,去买点菜,好好做顿年夜饭。

    我回答她,已经买了。

    鱼买了吗?

    买了。

    鸡鸭鱼肉都要有一点,这样才像一顿年夜饭。

    我说,我知道。

    母亲又嗯一声,那你好好过年吧,妈妈挂电话了。

    我回答,好。

    说完,才感觉脸上有点怪怪的,抬手去抹,手指上竟然有点水,几时流的眼泪都不知道。

    五年没见母亲了,她头发一定白了不少吧。

    有一个这样让她年年操不完心的女儿,她想不老,大约都不能够。

    放下电话,我去向厨房。

    母亲说,好好做顿年夜饭,鸡鸭鱼肉都要有一点。

    我都买了,一样也没落。

    鱼一定不能少,因为要年年有余。我选的是鲈鱼,刺少,肉多,不太腥。我很爱吃。

    仔细的把鱼洗干净,捋去水,用保鲜膜包好,冷藏起来。明天只要取出来,放好调料,搁上自己养的小葱一清蒸,就是一道美味的年年有余。

    鸡肉切丁,放在碗里也用保鲜膜封好冷藏起来。明天用它和茄丁一起火爆,那是东霖的拿手好菜。

    里脊肉切丝,也冷藏。用它爆炒青椒丝,一个绿,一个白,很有看相,也很开胃。

    烤鸭只要微波一下。

    还有蔬菜:黄瓜,西兰花,紫包菜……一样样洗干净放好。其实东霖和我最爱吃的还是蔬菜,今天的蔬菜,比肉还要贵。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收拾完。

    看着满满的冰箱,我在厨房里傻笑。仿佛看见东霖系着围裙,一手握着锅柄,一手抓着铲勺,伸着长长的手臂在颠着炒锅,会有青椒丝或者茄丁被他甩出锅外,但那不妨碍那个场景的美妙。半年来,我数不清次数的在梦里梦见这个画面,也常常在清晨缕阳光穿透窗棂的时候从那样的梦里醒过来,恍惚就会觉得又闻到了烟火气息,还仿佛看见了东霖眼里飞溅出的点点星光,在灿烂着我。

    看着菜,我傻傻的笑,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晚上睡得很甜,梦见早早,他似乎长大了,一会叫我小姨,一会叫我妈妈。我在自己的答应声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窗外的白光已把帘子照的透明。

    今天是年三十,东霖,要回来了。

    从起床的那一秒开始,时间就过的异常的慢,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被拉长了,我不停的看表,秒钟却一直不慌不忙的慢慢摇着,似乎爬不动的样子。

    上网,看八卦,看言情小说,找一个叫梦的变态写手,据说她只会写虐,终于熬到了十二点。

    简单的吃了中午饭,因为晚上会有一顿大餐。

    然后又是梳头,洗脸,涂看不出颜色的口红。

    最后,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式棉拖,雪白的绒里,黑色的缎面,蹲下身,把它平平的摆放在门口,做完这一切,就回到沙发上,静静的,坐着等。

    望着门口,等。

    两点,两点半,三点。

    我没有打电话。

    今天是大年,东霖不会去公司;也许他会回家,但马上,他就会来找我的;我清楚的告诉了他我会等他,这次,我相信,只要他回了a市,他就会到我这里来的。

    四点,我开始切菜,茄丁,青椒丝,黄瓜条,一朵一朵的西兰花……全部切好装在盆里,一盆一盆,整齐的排好。接着,把冷藏着的鱼和肉拿出了冰箱。

    厨房里,都是等待着下锅的菜,我和它们一起等,等那个喜欢把火开到最大,“嗤嗤啦啦”在锅里火爆它们的人。

    走出厨房,抬眼看向客厅的挂钟,四点半过了。

    东霖,还没有来。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晦,我脸上慢慢没了笑意。二十分钟前,一刀刀切着蔬菜的时候,我还在傻乎乎的独自乐着。

    或许,固执的不打电话是个愚蠢的决定,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却突然不敢打电话了。

    如果东霖在电话里说,我来不了,我该怎么办?

    像傻瓜一样茫然的站着,还是流下失望的眼泪?似乎他现在还没有给你对着他哭的权利,所以,你不能在电话里对着他呜咽,你只能暗自神伤。

    在沙发上怔着,我看着短针指到了五。

    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很冷,在不用暖气的a市,即使坐在家中,也会手脚冰冷,身体发抖。

    窗外已有鞭炮声,屋里的光线已经暗了,我盯着手机,还在发怔。

    指示灯忽然闪了起来,铃声接着而起,不是东霖,是个陌生的a市座机号。

    心里骤然有点害怕,除了东霖,只有谢丰和表姐知道我现在用的是a市的手机号。不可能是表姐,她在上海;也不会是谢丰,我已经告诉了他我和东霖的近况,他知道今天我在等东霖,他说了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会是谁?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忐忑的拿起手机,按了接听。有点迟疑的问:“喂?哪位?”

    一个豪爽的男声在电话里响起:“陈玉,听得出我是谁吗?”

    脑子里一下出现了一个人:“邓大哥。”是邓云鹤的声音。

    心里骤然一松,但紧接着又蓦然一紧,邓云鹤为什么会来电话?东霖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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