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身形一闪,隐到就近一处画廊梁柱之后。小周是文人,身手却也是恁地灵活,一凛之下,跃了过去。他方才隐好身形,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掠过,一个人轻轻走了过来。无情果然好耳力!小周心想,又见来人清俊容貌,却是冷冽眉目,不正是半刻前李怀素还提到的冷血吗?说他正在客栈,怎么突然在此出现,难道是随李怀素回来了?他正疑虑,却见冷血身形一晃,也是蓦地隐进前方一处花卉之后。小周心下一沉,却笑着在无情耳边低声道:“冷血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怀素都看错了你,你们都不是好人。”无情唇角一弯,淡声道:“你若想让他发现,即管出声。”小周果然噤声,不为什么,却是他看到冷血从怀中掏出什么,扣在手中,正看向不远的地方。冷血似乎在埋伏什么人?他越发思疑,只见有人将一块石子狠狠投过来,猛地落在前方湖心,荡起一圈波澜。随之,又一个人走了出来。这次,来的却是一名年轻女子。她一脸娇美,却是一脸阴狠,弯腰在地上又拣起一颗石子,往湖心狠狠扔去。便在这时,只见前方冷血动作如电,抬起右手,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缝间分明扣了数枚金针,划出一股凌厉寒意。冷血要射杀这个女子?他方才反应过来,却已来不及做任何事——身边无情却一个纵跃,落到冷血背后,一拐扣到冷血手背,电光火石之间,硬生生将冷血的动作栏下来。冷血极快侧身,见是无情,明显变了脸色,一声冷笑,和他战在一起。女子扔石子扔得一会,大抵觉得百无聊赖,拍拍手走了。小周自梁后缓缓出来,凝神静息,眼前这两人都是高手,瞬间已交换了三四招,均是白袍飘飘,招式狠厉却无声无息,飞花落叶,草木翻飞——女子犹在前方投掷石子发泄脾气,竟对背后一场劲斗一无所知,亦不知,方才自己差点被人暗算。冷血盯着女子消失的方向眸光一寒,无情一个杀招封住攻击,冷冷喝问:“你为何要动连欣?”

    宿敌6

    “那你又为何在此?”

    冷血反问,又看小周一眼,“你这人更是心怀鬼胎。”

    小周哈哈一笑,“你不也是?我们正好一起。本来么,咱们家怀素也不见得是好人,否则,身边哪来这

    么多坏人?”

    “你敢再诋毁她一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朱小周!”冷血反手一扬,指间金针尽数没入地堂。

    小周也终于一反常态,收起所有嘻笑,轻声道:“冷血,怀素说去找你,现下你独自在这里出现又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是条忠犬,可惜,你和无情似乎没什么两样。不过是装得像。孟”

    他一句话说得刻薄。

    一下,光影里,三人都看去氤氲不清。这个时刻,无情却没有反驳小周,而是拄拐挡到冷血面前,“现下你无论如何都必须解释你为何要杀连欣。连欣出事,若被人查出是你所为,你是怀素手下的人,怀素也是大罪。”

    冷血冷笑,“此前怀素乔装密探黄府半日未返,我夜探却发现皇帝和黄府高手两相对峙,其时情势危急,怀素被困在黄府一方之中,连欣竟让皇帝不可救她。幸亏当时皇帝并无采纳。怀素收服了两名公差,我知

    皇帝必返府衙,这几天在他们协助下假扮成衙役探听黄天霸消息以助她,这就是为何我在此的缘故。你以为我要杀连欣?不,我只是要给她不个教训,她三番几次差点没将怀素害死,你说我能坐视不理吗?逭”

    无情和小周不意有此番周折,都脸色微变,无情一顿,道:“你还是去看看怀素吧,她出去寻你了,连欣那里交给我。”

    冷血嘴角本紧紧绷着,听到“她出去寻你了”,眸光方才稍稍见柔,他提气一掠,身影很快消失在檐瓦上,小周也不由得低声赞了句“好俊的功夫。”

    语罢,却发现无情也已不见了踪影,他眼皮一垂,“死瘸子走得倒快!好人?两个只怕都不是好人。”

    连欣回到自己房间,那李怀素对她不惧不怕,连玉更是对她不理不睬,她只觉好生伤心难过。

    想寻酒喝,又不敢,只怕让连玉知道后更为生气,她素来是我行我

    素惯了,略一思索,唤了个仆役进来,让他把衣服剥了,自己穿上,乔装成男子出了驿馆。

    转过一条长街,也不见一家好酒楼,却不知此处乃是办公重地,官府不让好酒家建于此,以防被人说公务员淫奢。

    她走了好一会,方见一片酒楼食肆,街头是一处烟花地。以前早就在宫里听过这等风月场所,不免心生好奇,可身份使然,自是不能随意出宫去看,只在裴奉机案子里见过,然那处早便被布置成公堂,自不见莺燕繁喧,如今见着便想进去一探究竟,反正里面也有酒喝。

    此时日已过午,几近傍晚,正是这些地方准备铺陈营生的时间。龟奴揽客,姑娘浓妆艳抹绽着笑意从楼内逶迤而出,各式男子开始络绎不绝。

    然而,那些个女子一近身,连欣便觉得厌烦,心道哪像九哥说得有趣,便要了一个厢房,独自闷酌起来。

    酒未过酣,忽有人在外敲门。

    她喝得性起,立下便喝道:“本宫……少爷说过,不用人来侍候,明白了吗?滚!”

    “不,你正需人侍候。”

    来人轻轻吐出一声,一下推门进来,动作干净利落。

    她一看,却见这来的竟是那李怀素手下的一名捕快——那个她平日便顶顶讨厌的男子无情,更是怒不可遏,唇一抿,吐气如霜,“瘸子,滚出去!”

    “恕难从命。”

    无情淡淡而道,手一挥,劲道到处,两扇门倏地合上。

    他缓缓向她走来,眼中寒气如花盛放,带着皑皑萧杀,一张脸俊尔到极点,也冰冷到极点,倒真真应了他的名字。连欣这时方知害怕,那恐惧便像从心底渗出来似的。她记起,他曾执剑削断过她的发。

    她打翻酒壶,一下站了起来,浑身都打着颤,“你想做什么?”

    “你对怀素做了什么,我便对你做什么。”

    男子缓缓答道,眉梢甚至带着一丝笑意,连欣更惊,双手握着桌沿,“死瘸子,你别胡来……我什么也没对那小做过。”

    “小……”男子微微一怔,“你知晓了她的身份……”

    连欣却丝毫没细究出他话中的古怪,只是连连后退……最后她大叫一声,意图绕过桌子向门口冲去——

    男子双指一弹,一片碎瓣从她身上跌落。

    连欣只觉喉咙一哑,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来,她明白是被点中哑穴了……她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瘸腿男人武功厉害的很,能在天下少有敌手的晁晃手下走脱,还削了她的发。

    她抚着颈脖,害怕得泪水都出了来——但很快,她被下一个恐惧湮没,他拄杖来到她面前,单手便将她揽起,随之将她放到床上。

    她手足乱蹬试图挣脱,他轻轻一拂,她竟半身麻痹,一动不能再

    动。

    他将拐杖放到床侧,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一手扯开她的束腰,撕下她双袖,露出一片滑腻白嫩。

    还在国子监的时候,她便被他一剑削去发丝,心底一直对这男存有恐惧,如今……他想做什么?

    泪水大颗大颗从眼里滚下来。

    无情似知她所度,眼中分明闪过不屑,手指触上她身体一刹,他讥诮道:“哪怕是这里最肮脏的姑娘,都可能让我产生兴趣,唯独是对你……想让我还嫌委屈自己。”

    连欣心中屈辱难堪,可除去眼泪涌得更凶,她什么都不能做。

    无情从腰间掏出一个锦盒,将之打开。

    她浑身僵硬,只见盒中蠕动着几只躯干红黑带着薄翅、形相鲜艳的虫子,她无声嘶叫着“不要”,他却将虫子倾倒在她双臂上,那不知是什么虫子,在她臂上翻滚蠕动,还扑打着红翅,那翅极轻,有些竟掉到她手上,她本就害怕,只觉这情形恶心欲

    吐,惊惧莫名,却不妨这东西尾部有刺,一刺刺到她肌肤上……

    一时,就像千条万条虫在她全身同时蠕翻、窜捅,不是痛,而是巨大的瘙痒,比鞭子抽打到身上还要难受万倍。若非她穴道被点,必定满床颠滚。

    他却依旧靠坐在床栏,冷眼看着她眼泪鼻涕一起出来。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好痛苦,放了我……”

    她嘶声求饶,哭得凄凉,他却不动看着,看着她嘴型的无声话语,直到她将下唇都咬烂了,他方才淡淡

    道:“我现下解开你穴道。若你敢喊,我保证,有更让人难受的法子对付你,懂了吗?”

    “我知道你不服。我要你发誓,以后不再为难李怀素。若你胆敢再对她……你日后必受比这难过百倍的痛苦。你允还是不允?”

    看着他英俊却冷魅得像鬼魍的面庞,连欣拼命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她从来没想到,这个瘸子有这么凶狠残冷的一面。

    她对李怀素更是记恨,那个小凭什么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护!

    无情,无情……你好!

    身上穴道被解开,她猛力抖落臂上的虫子,缩到床角,哽咽着道:“我发誓,后,再也不敢为难李怀素,否则……”

    无情听她一字一句说完,慢慢撑着床沿起来,拿起拐杖支撑着腿脚,往门口走去。

    “无情,你回来,我有东西给你看,关于李怀素的。”

    他走到门口,冷不妨背后传来

    冷冷一声,他心下一动,缓缓转身,一阵遽风自肚腹擦过,随即腹部狠狠一痛。

    他一掌将连欣击开,连欣抚着心口,跌倒在地,抿唇低头,只见一枚匕首深深钉刺进肚腹,白袍半缕染红。

    她拿起桌上剔削果皮的刀子捅了他一刀。

    连欣坐在地上,却未觉身上疼痛,不禁一震,又见前方男子紧紧盯着她。

    她终觉大骇,竟连叫也叫不出来,哪知,他一声低哼,伸手将刀拔出,扔到地上,只轻声道了句“连欣,请记住你的誓言”,便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拄着拐杖,开门出去了。

    她以为他会杀了她——

    宿敌7

    眼看着他捂住腹部一言不响的出去了,连欣迅速跑到门边,张眼探去……

    果见他当真是越行越远,她慢慢退回去,害怕过后反而有些惘然。

    他会不会死掉?

    死掉也是活该,谁让他对她这样卑劣,为李怀素出头!

    可是,为什么有人能这样为李怀素镣?

    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杀她,只让她信守承诺。

    从来没有人这样待我……

    她突然顿住,坐了回去,拿起方才没有喝完的酒灌了几口,又想:母后会这样待我么,可她似乎更看重六哥……六哥会这样像无情待李怀素那般对我么,不,不会的,他是皇帝,怎会轻易涉险…

    …九哥和我玩得也不错,可他…讲…

    没有人喜欢我……六哥也讨厌我了……

    这世上没有人会这样待我。

    可这无情他不是李怀素的手下么,难道他也像六哥一样爱着李怀素?

    宫里内外的人待我好,只因为我是公主……

    她想着,只觉重压在心头那股闷气更深,酒壶刚才打翻了,酒水都倾泻出来,她出去唤人又传了些酒,低头猛喝。

    喝到迷迷蹬蹬的时候,眼泪也凶了起来。

    原来,这些年她都像个傻子一样,自以为威风,可即便现在死了,也不会有人替她伤心,替她流眼泪。

    “公子,看你也喝了好半天了,可需我找几个姑娘过来服侍?”

    她正伤心,却见那老鸨携着一个龟奴款款步进来,陪着笑脸询问。

    这下不啻火上浇油,她立下狠狠指着门外道:“方才我喊叫也不见你们几个才来救命,现下弄钱倒是来得殷勤,给我滚,再多话将你二人的舌头割下来喂狗去!”

    那老鸨看她半天不点姑娘相陪已是不悦,如今被她一喝,当下也冷了脸,两人近对,她看得分明,这人蛾眉黛黛,脸上肌肤白皙滑腻,哪里是个男人,分明是个乔成男装的女娥!

    她立下变了脸色,冷笑道:“要不要姑娘随公子便,公子也用了不少好酒了,先把这些酒水账单结了罢!”

    连欣冷冷一哼,伸手去怀里掏钱,可她哪里有什么钱——她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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