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是我爱你爱得要死了之类,当然并未如此露骨,在电话里讲给他听,下一句便是问他吃了吗,两种语言无缝衔接。

    后来每天早晨她坐在阳台上拿着小纸条,用被熏陶出的印度英语给大洋彼岸的路某人朗诵叶芝的诗,诗中弥漫着一股咖喱味的哀愁,浓重得散也散不开。

    碰上雾天,偶尔远眺,烟雾缭绕,视线蒙上了一层灰白色调,这异国倒有两三分米氏云山的意境。弗利尔美术馆曾展出过一批宋代的文人画,她还去看过,那副米芾的《云起楼图》是仿品,可即使是假的,也是很珍贵的。

    此时国内正是深夜,他有一次问她是不是在查岗,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开个视频,她干咳两声,非常真诚地说我还信不过你吗。他沉默许久,就在她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来了句,那就好。

    她知道路肖维说的是真的,他懒得骗她。骗一个人是很费精力的。

    她又不是他的目标用户。

    钟汀的二房东兼室友,一个印度裔激进女权主义者,声称自己爱好古希腊哲学,却厌恶所有希腊哲学家。好比一个人喜欢鸡蛋,却十分憎恶下蛋的鸡。她最厌恶的是德谟斯泰尼,他在《驳斥尼埃拉》中的辩护让她恼怒:我们拥有情fu,是为了享受快感;我们纳妾,是为了让她们每天来照料我们;我们娶妻,是为了有一个合法的后代和一个忠诚的家庭女卫士。

    房东偶尔会请钟汀喝茶,茶是普洱茶,钟汀从国内带来送她的,她对此很是珍惜,每次泡茶前只从茶饼中搓些茶屑下来。茶盛在雪白的骨瓷茶杯里,一杯不超过50毫升,这样一杯茶两人能喝一两个钟点。

    碰着喝茶时,二房东会拉着她批判古希腊的婚恋观,有一次不知怎么聊到了希罗多德的“妻子的羞耻感不应随着脱掉裙子而消失,黑夜也无法掩盖任何放肆”,这位室友非常愤怒地表示,难道一个人在和自己丈夫发生关系时还不能为所yu为吗?说完她的问话突兀地转向了钟汀,问她怎么看。

    后来钟汀才知道这位房东是个学术界的二道乃至三道贩子,几乎不读原典,只看二三手以及不知几手的英文资料,她不得不怀疑房东哲学评论的可信度。

    在博后合同的最后一个月里,钟汀接到了n大的聘书,于是立马预定了回国机票。

    钟汀的博后老板建议她要想在美国获得一个教职最好再做一轮博后,她可以给钟汀写推荐信,她在感谢盛情后果断拒绝了。

    美国自然是不爱她的,她也不爱美国。

    饮食、男,女人之大yu存焉。

    路肖维于她是奢侈品,不在身边也不必强求;可饮食不一样,那是必需品。她俗得彻彻底底,并不是精神食粮就能喂养的人。但在美国尤其在西雅图,中餐尤其是能入口的中餐,却成了奢侈品。只一点,她就没法不爱国。

    刚来西雅图同人去奥特莱斯,点了一份号称中式的炒饭,单看一眼,顿时没了胃口。

    赴美的第一个月,她就开始想念n大校内的煎饼果子,加两个蛋才要六块钱。美国公寓的烟雾报警器让她每次煎炒烹zhà的时候都提心吊胆,即使她换了一个高功率油烟机,报警器也没对她宽容些,她又胆小惜命,不敢像有的华人那样用塑料袋将报警器罩住,况且还有一个二房东监视她,所以只能降低炒菜频率。

    写论文太痛苦的时候一边薅头发,一边翻《山家清供》望梅止渴,给国内杂志写美食专栏,写到糟鹅掌鸭信的时候,口水还未流下来,眼泪先吧嗒吧嗒地淌在键盘上。头埋在键盘上抱着电脑哭,屏幕上出现了连续几页的无意义字符,都是她的脸打出来的。

    拿着写美食赚来的稿费去号称本地最好的中餐馆吃盐酥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但还是将盘里的食物扫dàng一空。

    外国的月亮并不比中国圆,隔着狭小的窗户向外望,深蓝的夜幕上悬了个月钩子,钩得她心口疼。

    好在还有酒。三杯渐觉纷华远,一斗都浇块磊平。

    回国前,钟汀把自己在美国买的油烟机等无法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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