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吮了两口喷出口青烟来,“生产队走什么道路的问题至关重要。要走社会主义道路,就得有社会主义觉悟高的人领着,如果让抓着资本主义尾巴不放的人带头儿,生产队还不得像盲人骑瞎马,能走对道儿那才怪哩。只有把错误的东西批臭了,才能堵住歪门邪道儿。我看不妨让热衷资本主义的人都站出来亮亮相,充当一下群众的反面教员。”

    “老佟会计说得好呵!”

    一抹笑容浮在郭容真脸上,“有很高的阶级斗争觉悟嘛。我们当前的形势就是这样,革命洪流,浩浩dàngdàng。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方林队长,看到了吧,这就是群众的觉悟!二木匠,皮鞋匠,老丁头,还有李大板儿……都站到中间来!”

    “要不要我也站出去?”

    方林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冲着郭容真吼,“要不要我也低头认罪!我算看明白啦,你口口声声喊革命,在革命的名义下践踏人的尊严,破坏人们的生活,干扰生产秩序,我抗议!这个会我不开啦!”

    方林吼完起身离开屋子,会场的秩序顿时乱了起来。有人喊他,他没理睬,大步流星地走了。

    会散了。杨达洲、余娟和赵瑛几个人四下寻找方林,找了一大圈儿也没找到。老关家、老丁家、老李家和鞋匠家都找遍了,也没寻到他的影儿。最后想到他可能去了下片儿。几个人踏着夜色往下片奔,青蛙呱呱地连声叫着,吵得人心烦意乱,让人感觉不出夏日夜晚的温馨和柔美。下片儿,夜色朦胧。稻田地的池水流闪着荧光,秧苗已缓青儿了。方林和六把手在用铁锹修一条坝埂。坝埂窄小溜儿细,曲柳拐弯儿,同一块儿田,水位却高低不一样,这边水没苗了那边的苗儿还吃不到水。田埂儿得随着稻池的水位随时修,用来堵截池里的水外溢,排泄多余的水量。

    杨达洲、大喇叭、余娟和米拉来到了方林跟前。方林没跟他们吱声,仍然忙着手里的活计。

    “你们看那,咱这儿的地一个池子一个水位,真难调弄呵!”

    方林说着话,他一锹连一锹地往坝埂上培着稀泥,“咱的稻田地高洼不平,只得把这好端端的方块田割据成不成型的地块儿。这水呀,说头儿可多哩,它既不能深又不能浅,不能旱也不能涝,你若糊弄它,它就糊弄你……”

    “你少在这儿穷辙!你的功劳好大呀,”

    余娟没好气地埋怨方林。多少天来,她跟方林闹得别别愣愣的,她恨方林的死心眼儿,眼瞅着就要被人家抓了典型还装傻充愣。本来可以躲开眼下的是非之地,抽调回城当工人,到手的名额放弃了,还脑袋削了尖儿似的往坏典型里钻。“你除了知道干活儿还知道啥呀!路线分析会愣让你给搅黄了,还害得大伙儿半夜三更转悠着找你。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儿,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你不知道大家为你心都提拎着呀!……”

    “嗨,你这突击入党、突击提干的典型,隔着锅台上炕的官儿,找我这资本主义典型干嘛?跟你说,俺一不跳河二不上歪脖树,”

    方林的话带着几分调皮,“俺和你现在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可不是一条路噢。俺可劳不起你的大驾哟。我看透啦,队长这个差事我算干到头了,往后啊,俺就干这‘看水员’的活儿喽!”

    “你挖苦人!”

    余娟有几分气急败坏,她夺下方林手里的铁锹,冲着他喊了起来。“人家关心你,大家都关心你,你就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大家呀?”

    “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啊。”

    方林见余娟急眼了赶忙把话拉松了,“不说不笑不热闹嘛。”

    “方林,我们可没心思跟你开玩笑啊。”

    杨达洲颇认真地说,“你啥也别核计了,回城吧,免得在这儿弄得声名狼藉。到时候,你想回去都回不去。”

    “声名狼藉,哈哈,俺恐怕逃不脱这样的命运喽!”

    方林自我解嘲地笑笑,“我理解你们的心思,回城我何尝不想,可我回得了吗?队里研究那几个事儿时我手举得最高,现在怪罪下来了,我扑啦扑啦屁股就溜,让别人当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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