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怀玉一愣,抬头正色道:“某并非此意,这小子一口扬州口音,怎么可能是突厥奸细?再说了,有身份牌在此,找军中的扬州府军核对一下,不就一目了然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北边的方向,道:“某之所以沉吟不决,是因为另有所思。正如赵参军所言,这大雪纷飞的时节,突厥人竟然一反常态,出动大队人马来袭,恐怕并非是为了打草谷,而是另有所图,来者不善啊!”

    “今年春夏相交之际,突厥曾发生疫灾,牛羊因此死伤无数,导致食物紧缺,可想而知这个冬天很难熬呀!莫非是狗急跳墙,饥饿难耐之下,在打俺们的粮草主意?”赵政一拍脑袋,眼神一亮,说道。

    他是录事参军,掌管全军的后勤补给,负责喂饱朔方城上上下下近万张嘴,因此,对有关食物的事情最为关心。

    此时,他想起来了,昔日曾看过的一份军情文书,是有关突厥发生了疫病的报告,结合眼下突厥人疯狂的行动,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整个一个吃货,三句话不离食物。”魏文常嘴里咕哝着,并乜了赵政一眼。

    魏文常为人处事严肃而刻板,就是看着赵政那眉开眼笑的模样不爽。

    其实,魏文常是冤枉了赵政,此时的赵政并没有发笑,而是尽量做出正经八百的架势,但是他天生一副喜庆脸,怎么看都是那副笑口常开的样子,也有什么办法?

    “你这老狗,逮谁咬谁,某不跟你一般见识。”赵政说完,故意扭过面孔看着秦怀玉,不理会魏文常的反扑。

    他们俩实际上关系特别好,属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但却一见面就喜欢咬来咬去,不过,都是善意的玩笑而已,并不伤感情。

    秦怀玉将赵无敌的身份木牌递给了魏文常,交代道:“烦劳魏司马找扬州府军核实一番赵无敌的身份,然后,妥善安排一下,不能寒了有功将士的心。”

    魏文常接过身份木牌,自去找人核实,而赵政则转动着眼珠子,等待大将军的吩咐。

    “至于赵参军,你负责坐镇库房,调拨战备物资。”秦怀玉再次下达命令。

    这是录事参军的职司,赵政就是朔方城的大总管,平日里要负责近万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而战时更是事物繁多,不胜枚举。

    魏文常和赵政,这两个左膀右臂都领命而去,秦怀玉又吩咐秦刚备马,他要亲自前去北城门查看。

    秦怀玉走到了辕门处,火长崔大个子未曾得到命令,依然等候着,不敢离去。

    而此时,那名负责给赵无敌牵马的士卒,也拉着三匹马晃晃悠悠来了。

    秦怀玉眼神一亮,紧走几步,仔细打量几匹突厥战马,并按按马背,看看牙口,赞一声:“好马!谁的?”

    “是那名斥候骑回来的,应该是他的缴获。”见大将军动问,崔大个子不敢耽误,立马回答。

    “呵呵,看来那小子武艺不错呀!秦大山,将马牵到马房,好生喂养。”秦怀玉扭头吩咐秦大山,不过,看到秦大山那满眼发光的模样,不放心之下,又叮嘱道:“这是人家的缴获,别乱打歪主意,否则,军法无情,家法也无情。”

    “嘿嘿,大将军,瞧您说的,小的是那种人吗?”秦大山讪笑,又小声嘀咕:“我买还不行吗?”

    “买?你特娘的买得起吗?就你那熊样,喝酒、找娘们……要不是大将军时常接济,你家婆娘和娃早就饿死了。”

    秦刚数落起秦大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而且,看他那架势,要不是因为有秦大将军当面,恨不得拿大嘴巴教训。

    “三叔,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众目睽睽之下,又在大将军面前,你老人家好歹给俺留点脸面吧。”秦大山一张黑脸因为臊得慌,变得更黑了,还隐隐带着紫光。

    秦刚并非是秦大山的亲叔叔,只是与其父相交甚好,认了义兄,因此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秦大山的长辈。

    晚辈不成器,作为长辈自然有督促和教训的责任。

    见秦大山服软,而且,大将军已经上马,秦刚再也顾不上教训晚辈了,立马爬上一匹战马,跟着秦大将军走了。

    一路之上,人来人往,俱都是边军将士,至于那少量的原住民和凤毛麟角的行商,全都自觉地闭门不出,以免引起边军的误会,被当作突厥人奸细给喀嚓了。

    在战争开始之后,军队可懒得和你讲道理,只要有一分怀疑,都绝不放过。

    宽阔的直道上,有清扫积雪的士卒,有运输物资的辅兵,还有骑马飞奔的传令兵,见到了大将军也只是行了个军礼,随即便投入各自的事情,并未停下。

    而秦大山派去北城门问话的两名亲兵也已经转还,与大将军相遇之后,秦怀玉挥手制止了他们下马,让他们俩随在身边,一边赶往北门,一边听着汇报。

    朔方城的北城门已在望!

    赵无敌向大将军秦怀玉禀报了军情之后,就被人给带到了后院的伙房之中。

    战马、武器和身份木牌都没有发还,而那两名“护送”他来伙房的亲兵,在向伙夫交代了大将军的吩咐之后,却并没有离去,而是手按刀柄守在伙房的门口,如同两个门神。

    赵无敌心里明白,大将军秦怀玉对他的身份还不能尽信,此时一定有人拿着他的身份木牌找扬州府军核实情况。

    而在未查清楚之前,这两名亲兵就是否则监视和看守他的。

    对于这种修为,赵无敌付之一笑,并没有因此心有不快。

    他也是军旅出身,对军中的军法与军纪了如指掌,换做他也会这样干。

    伙房并不大,设施也很简陋,只有一名老军带着一个半大娃子,专门负责大将军的饮食,还要管那几十口亲兵的肚子。

    一口大锅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肉香,锅里的汤汁鼎沸,有大块的肉和骨头沉浮其间,那个半大娃子一边吸溜口水,一边将火烧得旺旺。

    老军拿一只人头大的碗,在锅里捞了一大碗肉,又加了一瓢浓浓的汤汁,递给了赵无敌,笑眯眯地说道:“来,娃子,这可是给大将军中秋日准备的,多吃点,吃完了我再给你捞一碗。”

    看到白胡子的老军,赵无敌眼睛湿润了,他不由得想起李二狗来。

    此时,他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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