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颜见他的眼里还是平淡无波,若不是他说话这么皮,她打死不信他是会开玩笑的那种人。可他这么一本正经地皮给她看,她竟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突地,那股熟悉的凉风再次灌入。她一动不动,看到他瞳孔中的自己,屈辱地敌视他。

    路浓被仇视得莫名其妙,没再搭理她,去拖地。

    她身体里的小鸡巴鬼怪,还在懊恼:“我该拒绝他,为什么我还是没法拒绝别人,只能做着别人强迫的事……我真的太没用!”

    “什么强迫?”她费解。

    “我懂的,你又胖看起来又傻,刚刚他就是欺负你,强迫你打扫卫生。”

    “他没,我今天值日生。”

    “我懂的,我每天都值日。”

    “……”

    “你能从我身体里出来?”

    “我要离开这里,只能借着你的身体。”他轻声说,“你说过,会帮我的。”

    童颜眼睁睁看着他只用五分钟就把该擦的地方都擦好,忍不住惊叹,“你真的很会做值日生啊!”

    小鸡巴沉默不语。

    路浓对她说,“你先走,我锁门。”然后,就见先前自言自语打扫的人,默默背起书包,同手同脚地走到教室门口,转过身,九十度鞠躬,“同学,再见!”

    ……入戏太深。

    童颜他们走到教学楼底,许之遥还在那儿等,见她一个人出来,问,“路浓呢?”

    小鸡巴的脸一红,很少有漂亮的女生主动说话,一时间捏着衣角,不知所措起来。

    许之遥白了她一眼,往楼上跑去。

    童颜:“出息呢?”

    他们俩一路往公交车站走,小鸡巴问,“是地铁更快吧?”

    “地铁上有更凶会弹爆你小鸡鸡的家伙。”她说得是那个无脸鬼。

    童颜的身体一阵瑟缩。

    另一方面,既然说要帮助他找到自己,那势必要走一趟一中,一中离公车站很近。

    放学高峰期,学校墙边上,一个中年妇女,蹲在一个火盆前,无悲无喜烧着纸。路过的学生们嘻嘻哈哈地无视她,仿佛再寻常不过的事。

    童颜:“过去看……”

    她话没说完,脑袋里浮现许许多多个画面——

    被橡皮屑和口水塞满的饭盒,撕碎的作业本和试卷,永远不敢去的厕所,冷漠的老师说着“班里同学都挺好的,说被欺负,有没有从自身角度看问题?”……“你自己也有问题吧。”……“哦,老师知道了。”

    他难受得不行,从来不敢去厕所,煎熬着膀胱,煎熬在那些人嘲讽取笑恶毒的目光下。

    接着,他们看见那个矮小的男生,面无表情的走出校门,一小段路,被几个打扮流气的男生拦住,他面无表情地掏出钱,塞到他们手中,被拍了好几下脸,不知是疼还是屈辱。他们互看一眼,把他拖进更深的巷子口。

    接下来发生的,就是她今天课上看到的?

    “看来……我就是个懦弱的垃圾。”

    他说。

    小鸡巴的气压极低,一路无话回到家。童颜的爸妈是开馄饨店的,正是晚饭点,忙得不可开交,老爸顾着店,老妈在家里给她做晚饭。三菜一汤,冒着热气。

    “颜颜回来啦?今天学校怎么样?”她解下围裙,扫了她眼,便发现不对头,“怎么这么呆?刚开学被欺负了?你这嘴不是挺能说?”她挑眉,“就知道在家里跟爸妈犟嘴,谁欺负你自己顶回去……”

    “没……”她把书包放到沙发上,找卫生间,洗手。

    “做了你最爱喝的罗宋汤。”老妈跟着她说。

    “谢谢妈妈。”

    老妈顿时眼睛瞪得堪比铜铃,除了问要零花钱,何时她闺女这么说话过?

    “饿傻了?”她古怪地看着她,“快去吃饭吧。”

    吃完饭,老妈再次觉得自家女儿在学校受了什么刺激。连每天最爱看的《阿玛来了》八卦综艺都不要看了,不用她督促,就乖乖去写作业。

    于是,一个多小时后,她端着杯温牛奶去童颜的卧室,见她奋笔疾书,行云流水。她走近,发现那些女儿做起来就极其容易的题目,她看不懂。

    “作业多吗?十点半前要去洗澡,十一点要睡了。”老妈把牛奶放到桌上,“做不完咱们就别做了,身体要紧。”

    童颜的笔抖抖抖,就听老妈继续说,“妈妈先去睡美容觉了,你今天……在学校被同学说胖了?”她女儿心情不好,只有两个原因,没吃饱和被说胖。

    “没。”

    “你不算胖,你没见街上比你胖的多了去了。”她摸摸她的圆脑袋,“你就是脸圆了点,和胖没关系。”

    待老妈走后,小鸡巴一语中的,“你妈妈真特别。”他想起来,他的妈妈……

    一幅幅画面出现他们眼前,他的妈妈总是严苛地给他制定各种计划表,去书城给他买许多课后习题。如果他有哪门功课退步,她就会给他找补课老师,即便他们家里条件并不太好。

    她会告诉他,“爸爸妈妈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你,你要好好学,别的事都不要想。”即便他在学校没有朋友,她说得最多的也是……

    “要什么朋友?爸爸妈妈现在也不会和什么同学有联系?出了社会谁认识谁?你只要管好学习,以后考到好的大学有好工作,要交多少朋友都会有,谁还会看不起你?”

    他被欺负了,他告诉她,她来到学校,回到家,打了他一顿。

    “你看看你成绩掉成什么样?你老师说班里同学都进步?爸爸妈妈这么辛苦赚钱让你念书?你就这样?我看教室里同学都好好的,就你一个人心不在焉,在想什么?你老师说你思想不集中还成天疑神疑鬼,是焦虑是病,让我带你去看?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你去不去?书也不要读了!……”

    他大概真的有病,幻听到同学们嘲笑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他大概真的有病,他发现……

    他有点恨她,他的妈妈,为什么把他生出来,安排给他一个不想要的人生。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很响,他们走出去,就见老爸微醉的弯身于门前,找着拖鞋。她过去,递给他那双最大的,他笑,“今天碰到老朋友,稍稍喝了几杯,别让你妈妈知道。”

    童颜使唤小鸡巴伸手,老爸果然不复她所望,掏了张一百块塞她手里,“小财迷!”

    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给他倒杯水,他稍稍喝了几口,问,“今天学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你不是天天回家,就跟个小八婆似地叽叽喳喳要说给爸爸听?”

    她嘴角一抽,不说话。

    老爸拉着她坐到旁边,“算了……给老爸唱个歌听……都几天没听我闺女放炮仗啦……”他一喝酒就话多,“噼里啪啦的响……真好听……”他催促,“唱啊……”

    然后,他们想到教室里唱得那首歌,南征北战的《生来倔强》。可是,在童颜爸爸眼皮底下清唱也太奇怪了。

    他们去卧室拿来手机,放着伴奏,心也逐渐放开。小鸡巴刚开始唱,声音特别紧,他从来没在人前唱歌,还是陌生人。可这位陌生人,给他的感觉一点都不坏。大概是……他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吧。

    整首歌的前奏是爆炸的震撼热血摇滚,却被他唱得软弱无力,到后头逐渐进入状态,却进入饶舌的部分。小鸡巴一点也不结巴的,从头唱到尾,点着头,踩着点,不用看歌词,五指微张,压着韵脚,渐渐铿锵有力,着实令童颜刮目相看。

    真牛逼!

    这段牛逼的饶舌还未全部唱完,客厅灯亮了,刺眼,歌声停住。

    “你们父女俩……”老妈皱着眉,被吵醒很是不满,“大半夜不睡觉,在瞎唱什么呢?”看看墙上钟,时间已然过了十一点,“快去睡了,别学你爸……睡得晚,容易发胖。”老爸有个大大的啤酒肚,很多时候,童颜都觉得自己的胖遗传自老爸。

    但老妈却说,老爸的胖是后天的,又懒又爱喝酒还不爱运动。那时候,她怎么说的?

    “果然是遗传啊,我不就是这样,又懒又不爱运动,两样占全,一样有待开发。”

    因为昨晚的唱歌折腾,这天早上童颜差点迟到,公车是没法坐了,死命挤上刚到站的地铁,在人堆里欲仙欲死。

    “哟,你竟被这只小鸡巴鬼附了身?”

    熟悉的无脸鬼声音。

    童颜体内的小鬼怪羞愤欲死,被童颜叫是一回事,被别人叫又是另一码事。

    “别,别再叫我小鸡巴。”

    “啧。”一身黑飘得更近,瞅着微胖女生体内的鬼怪形态,上半身是校服,下半身全裸,荡着个小鸡巴,这女生见了也不害臊。

    童颜倒是见不着,一直被附着身。唯一见到那次,也是昨天放学在窗台前。提醒过他穿裤子,他当时比现在还激动:

    “我、我记忆被你读到一半……形态就卡在被脱裤子那会儿!”

    “喂,胖妹,你是不是只喜欢学习好的?”

    无脸鬼突然问,那股冷气冲入她的鼻子,仿佛他的怒气。

    就听怨念道,“昨天叫你不理我,今天就心甘情愿被个书呆子附身?摸屁股也他妈喜欢摸地铁里还要装逼看英语的?你就这么瞧不起我这种……学渣?”

    怒极反笑,“嗤,你没听过,头发长见识短,读书多鸡巴小的道理?”

    恕她直言,真没听过!

    说小鸡巴那是事实,但是说路浓那就忍不了了。

    她使唤着小鸡巴:告诉他,我偶像读书好,但是鸡巴也大!

    小鸡巴苦着脸,吞吞吐吐,“她说,她说……她偶像读书好,那个……那个生殖器也大。”

    “噗嗤。”无脸鬼调笑,“你摸过?”

    小鸡巴觉得他死后的骚话,今天全说完了,“她说……个头这么高,身材这么好,屁股这么挺,那……那生殖器小得了?”

    “说得你好像用过。”他揶揄道,凑得很近,笑意更浓,“他就在后面那截车厢,想摸吗?”

    小鸡巴受不了这俩人的骚话连篇,伤风败俗,强烈拒绝,“不想。”

    说完,不出三秒,他就被无脸鬼一推,从童颜的身体里,强制弹了出去。

    “口是心非。”

    无脸鬼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据她的躯壳,“给那种小鬼上,还不如给我,至少可以……”他沉默一会儿,地铁到站的急刹车,所有人往一个方向倒,她的身体顺势一路飞到后面车厢,古怪的,无人注意到,一眼发现靠门站着的男神,依旧高高拿着那本英语单词,她的手猥琐地伸出,对着他下面那物,直捣黄龙,摸上一把。

    “可以爽一把。”

    大。热。有点软。有点硬。

    她的爱液值再次震颤,一路高歌猛进到百分之五十。可她的心却跳得快到爆炸,这个无脸鬼是变态吧?她还怎么做人?她虽然爱说骚话,但是实打实的天真烂漫小处女一枚!

    眼见着路浓抬起头,无脸鬼飘出来,她重新掌控身体,朝旁边钻,生怕被看到。

    “慌什么,很快的,他不会知道啦。”

    “你去死去死去死!”她咬牙切齿。

    “已经死了。”他说完懒散至极,“得了便宜还骂人。”

    她觉得很热,车厢拥挤,刚刚爱液值的颤抖让她的下体淌下热液,她的额头全是细汗,擦了擦,夹紧腿,不想被无脸鬼发现。

    “说说。”他一改玩味,认真问,“为什么让那小鬼附身?”

    她能说是因为任务吗?巨大的感叹号告诉她可以接取?

    “我看见他的死前回忆,想帮帮他而已。”她悄悄说。

    他没说话,一会儿,问,“那我呢?”她疑惑地望着他,他扯了扯帽子,问,“我附身的时候,有看见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低头“哦”了声,瞬间在空中不见。

    她能感受到他的失落,可怜兮兮的,真不像他。

    屁股那儿抵着个热乎乎的东西,慢慢摩挲。她朝前挪了挪,实在太挤,又被贴住,她感知到那物更大了些,又蹭了蹭她。她踩上他的脚,听到他的咒骂。到星海高中站,许多人往外拥,那色狼更肆无忌惮地伸出手要抓她的胸。

    她被挤得压根抬不起手捂胸,只得放声尖叫“啊——”,声势巨大。

    然后,车厢里人都震惊了,她闭着眼。

    “放……放手!”

    她睁开眼,就见色狼的手被抓住,她终于看见他的可憎面目,西装笔挺的中年大叔,抱着个公文包,挡在胯前。而抓着他手腕的男生,侧脸精致,如墨的瞳,如墨的发,如墨的痣,看得她哑着嗓,收起尖叫。

    他朝她看来,扬扬下巴,“走。”门口的人早就走得差不多,其余的给他们让着道。

    “这色狼真恶心,摸人家女学生!”

    “你看啊,还穿西装,光着屁股,呸!”

    “快点滚下去吧!”

    “要不要帮你们报警?”

    他们认为她和路浓是一起的,因为同样的校服。

    门上警铃响起,快关门了,路浓把色狼甩到门口,踹了下去。因为下半身的曝露,色狼被地铁工作人员堵住,她赶忙跑出门,站到路浓边上。

    他抬起手,捂住她的眼,就听地铁的保卫呵斥道:“还不把你的裤子提上去?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色狼!”

    她恍然,他是不想让她看见那污秽的东西啊……

    他的手是有点凉的,很舒服,她眨巴着眼,睫毛调皮地刮着他的掌心,想把他的掌心刮热。

    “你们能来警务室做个笔录吗?”保卫叔叔问,“放心,会给你们写个假条,打好学校那边招呼的。”

    “小姑娘,可以吗?”

    地铁上很多这样的色狼,但愿意做笔录的寥寥无几,一方面怕这类色狼有团伙报复,一方面是自尊心。

    路浓把手插到裤兜里,说:“可以。”看向她,“对吧?”

    她点头。

    听他又说:

    “毕竟地铁色狼这种道德沦丧行为龌龊的人渣,有证据当然义不容辞把他们交给警方,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说实话,这类人……”他看着她,嘴角翘起,“割掉生殖器也不为过,对吧?”

    她心一突,挥起小肉拳,表示无比苟同,咬牙道,“没错!就该割了生殖器喂狗!让他们不能人道!”

    保卫的嘴角抽了抽,哈哈道,“现在高中生就是觉悟高!”心也狠。

    地铁站出来,他俩往学校走,到十字路口,果然又见马路中央站着的碰瓷老太太。

    童颜见路浓没过马路,笔直往前走,她忍不住跟上,问,“怎么走这儿?”

    “你很爱做操?”

    她发现跟不上他的节奏,所以,学霸这是要翘早操?

    路浓:“我没吃早饭。”

    童颜摸着自己吃了两碗馄饨的肚子,打了个嗝,回道,“我也没。”

    “那走吧。”

    后来,他俩坐在一个早餐摊,她眼睁睁看着路浓点了,两碗馄饨,一只煎饼,一只饭团,六只锅贴,一根油条,一碗豆浆。

    她搅着第三碗小馄饨,看着路浓像只自动存取款机,把这一张张钞票吸到里面,叹为观止。但他是真好看,而且是众人审美观一致认定的好看。明明点了四只锅贴,硬被多馈赠俩,真是……刷脸刷到酒足饭饱。

    路浓:“你不饿?”

    “我减肥。”她随口撒谎。

    “嗯,挺好。”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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