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鸽被骂完有病,看着女生离开。跟在她身后,却被她回视的厌恶目光,刺得不敢前进。她该对她说什么?我叫白芷,你还记得吗?我是你死去的那个……绝交朋友?脚底像被烦人的水草缠绕,没法再前行,前行也是无意义的。

    死人和活人,即使再喜欢,终是没干系的两条平行线。

    童颜他们回到家,老爸在厨房忙乎着什么,餐桌上摆好煎炸好的馄饨。

    “又吃馄饨呀?”

    吃腻了的。

    老爸转过头,献宝似得,手里端着一盘烤鸭,“买了半只,加菜,快去洗手吃!”拎了一小块,塞到她嘴里,外脆里嫩,肉汁鲜美。

    洗完手,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唔,我真的……好久没吃烤鸭了!”天天不是汤馄饨,就是冷馄饨,不是冷馄饨就是酱油馄饨,不是酱油馄饨就是炸馄饨,“我又不是……馄饨西施。”

    “嗤,我的脸是不是被你抢去了?”让你这么不要脸。

    无脸鬼掐准时机,挤兑她。

    不理他,盘中多了几只馄饨,就听老爸说:“吃掉些,等会儿你妈回来发现我们偷偷加菜就不妙了!”

    她愁着脸,吃着腻味的馄饨。

    “真就这么不喜欢吃啊?”老爸问她。

    “就吃腻了嘛,越来越不好吃了。”她岔开话题,“对了,老爸,你不要再给我全民歌手送花花了,我都没上传新歌,也不唱了。”

    老爸夹了只鸭腿到她盘子里,出谋划策,“可以悄悄唱,不让你妈知道就好了?我闺女这么聪明,学业和唱歌肯定能兼顾好!”

    老爸你对女儿真是迷般自信哎,她翘着尾巴,对他说:“老妈不喜欢,你还总爱和她唱反调。我想过了,老妈说得也没错,我这嗓门天生就是个杀气。”

    “杀得人片甲不留……”老爸甩着筷子,“嚯嚯嚯……”

    她满脸黑线,“老爸,你长点心吧,欧阳大叔上个礼拜五又来我们店里吃饭了!他肯定对老妈贼心不死,你长得这么难以比喻能娶到老妈,可得藏着掖着紧些!”

    “哈哈……”

    老爸掐掐她的肉脸,“就你想得多,你欧阳叔叔和我好着呢!还有……你以前可是叫人家欧阳哥哥,还说长大要给他当老婆……”

    “咳咳咳咳——”她赶忙喝口水,差点噎死,“我吃饱啦,去写作业了,我说的,你真的要当心些,你快去店里吧!”

    夜里,略微闷热,雨要下不下。

    童颜侧躺在床上睡觉,薄薄的被子,踢得凌乱,露出条纹内裤,歪斜夹住,肉嘟嘟的屁股蛋漏出大半。小白鸽附在里边,她不需要睡觉,看着飘在窗台边,同样不需要睡觉的无脸鬼。

    他转过头,看向床上的人,叹了口气,附到童颜身上,“啪”皮筋弹到屁股蛋的声响,内裤扯回原位。拉好被子,在床上滚了个来回,像粽子一样包住,他从童颜身体里脱离。对上小白鸽的震惊,把手指放到唇边,说:

    “嘘。”

    童颜面容纠结,没有醒。她做了个梦,囚禁水深火热里,吃着最酸最涩最冰的柠檬。后面有人用皮鞭抽打她的屁股,吃得慢就抽一下,屁股疼,嘴巴疼,牙疼,心也疼。

    第二天,无脸鬼又出现上方,吓醒她。

    童颜没睡好,起床气很重:“你昨晚是不是打我了?”

    无脸鬼弹弹自己的口罩,否认:“谁会没事做,半夜三更弹你屁股?”

    她有说是屁股吗?靠,“你这个色胚,连个胖子都不放过!”

    小白鸽劝阻道:“颜颜,耀哥就帮你拉内裤而已,你……”

    “才怪呢,他哪有这么好心!”

    无脸鬼附到她身上,啪啪啪抽了她三下屁股,说:“这叫打,懂了……”吗?他愣住,摸摸脸,湿湿的,胖妹哭了?

    童颜想到昨晚被皮鞭抽打吃一晚上柠檬,清早起来还被无脸鬼欺负,就委屈得不行。

    无脸鬼哪可能安慰她,反而说,“呵,你偶像和那个狗屁欧阳哥哥拍你,你估计只会嗯嗯啊啊地淌水吧?”

    擦掉眼泪,童颜看都不看他,说了两个字:

    “绝交。”

    “我们有交情?”无脸鬼嘴硬到不行,“都是你求着我,我劫富济胖而已。”

    “以后不会再叫你了。”童颜冷声说,“你打哪来,滚回哪里去。”

    无脸鬼不再说话,下一秒,消失于空中。

    童颜的心怪怪的,竟有惊慌,探出的手,一副要抓住他的样子。

    “我们不能对淫荡的恶势力低头!”她教导单纯内向的小白鸽,“快把手放下去!”

    到学校,路浓早早坐着。整个人看起来,凉薄孤冷。

    小白鸽:“你前座好帅啊。”

    童颜嗯了声,坐到后边。

    小白鸽不复昨晚和清晨的沉默,话多起来,“你喜欢他吗?他是很多女生都会喜欢的男生吧?”

    “喜欢呀。”没有犹豫。

    她应该是喜欢的,游戏设定里,她喜欢他,喜欢了十多年,再回到过去,依然怦然心动。

    小白鸽:“那我帮你吧!”

    童颜见她用自己的手,拍拍路浓的肩,路浓转过头,目光毫无温度。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你昨天怎么没来?”

    “有事。”他转过去,又被拍了拍,背靠后,无声询问。

    “我们是前后桌,你有事我能帮忙的可以帮你呀!你的手机号多少?还是你用微信,或者是qq?”

    她们见老李踏入教室,同学们安静起来,伴随路浓低沉的声音:

    “没有。”

    她瞥见他衣领漏出的脖颈,贴着那块和她手臂相同的创可贴。他受伤了?小白鸽却用她的手,触上他的脖子,“你的脖子怎么——”

    “嘭——!”

    路浓站起,椅子撞上她的桌子,瞪着他,她的手维系着触碰他的姿势。就听到他用寒冷刺骨的声音,问她:

    “可以别烦了?”

    班里人都朝他们这边看来,班主任老李也是。路浓坐下,把椅子往前挪,与她隔开距离。

    “上课了,吵什么呢?”

    老李不满地瞪着这边,她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尴尬地收回手,红着脸低下头。

    小白鸽歉疚地说:“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他这么凶。我只是想帮你……”

    “没事,你也是好心。”童颜安慰她。

    今天的路浓很古怪,好不容易带点烟火气息,过个周末,就被完全格式化。甚至比初见,更难以亲近。童颜脸皮堪比城墙,小白鸽并不知道,耿耿于怀很久。想起昨天她的生前好友也是如此,讨厌她的多事说她有病。

    她陷入迷惘,她寻找的到底什么?名字?她有了。朋友?她见了。

    闭上眼,她反反复复回忆死去的真相。如果回忆起来,她就可以走了吧?不用在这里麻烦童颜和无脸鬼。只要想起来就可以了……

    画面出现——

    她们坐在很软的座椅上,她手里捧着什么,看不清,旁边的是掠过的风景,美不美无暇顾及。风景飞逝,一阵颠簸,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块块插进她的脸,一块块插进她的脖子,一块块插进她的胳膊,一块块插进她的心脏。血肉模糊,更小的碎片刺瞎她的眼,什么也看不见……

    再想想,再想想吧……

    又再次坐在软椅上,除却风景,还有耳边的歌声,好几个人再唱: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时常感觉你在耳后的呼吸……却未曾感觉你在心口的鼻息……”

    “呀啊——!”

    歌声变成惊悚地尖叫,恐惧的,绝望的,折磨的。她的身体再次被捅入玻璃,越来越多,她鲜血淋漓地抱着怀里的东西,是什么?是什么?

    叩叩叩——

    她们清醒过来,发现是路浓,他说:“是c。”

    ……啊?

    “答案是c。”他拿起练习册,指着上面的一道选择题,“你能别吵了?”她点头,打开练习册,填上,要道谢,他却转过身。

    “你是喜欢这样的啊?”小白鸽问,“很酷的这种,和耀哥完全不同,难怪你常常和他斗嘴了。”

    “是他先惹我的。”哪次不是他先怼她,她哪次又怼赢过他。还趁她睡觉,对她做那种猥琐的事。

    小白鸽轻叹,“其实啊,昨天晚上……”

    “叮铃铃——”

    下课铃打响,夏月月来喊她去吃饭。轻轻问她:“你对路浓做什么了?他这么生气?”

    “就关心他一下。”

    夏月月哦了声,捏了捏她的脸,“没事啦,偶像高冷,不喜欢别人关心。”

    刚说完,就见许之遥过来喊路浓一起去食堂,关心地问:“早上没碰到,你没事吧?”

    “嗯,没事。”路浓一点不凶地回道,差别待遇明显。

    夏月月托着自己的下巴,揉揉童颜的胸,“没事,我帮你要碎成渣渣的心揉进去。”这些渣渣没揉进去,反而全堵在喉咙口,又干又痒。

    放学,校门口格外热闹。

    “听说是振兴的……可怕……”

    “他们人手一张纸,卷起来的,里面肯定藏刀子了。”

    “来砍人?肯定又是艺术班惹事!”

    “振兴校霸也来了……”

    “哇,真的假的,去看看啊!”

    “他有这么帅哦?”

    “微博粉丝狂多,你说呢?”

    一长排改装版小绵羊,镭射外壳闪瞎人眼。振兴校服的男生,懒散靠在小绵羊边,见到路过的星海学生,就展开手里的纸,吓得人落荒而逃,再被强行拽回。

    童颜她们靠边走,被其中一个肌肤极其黝黑的家伙喊住,“喂!”被提过去,他给她看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串肉丸?第一颗还裹着张海苔?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啊?嗯……”他问,“就和你差不多胖,脸差不多圆……”

    童颜她们愤怒地瞪着他,吸住嘴,撅起,硬生生拗出颇具规模的尖下巴,让他看!

    “好吧,不是你,走吧……”

    他也很无奈啊,姜闲这他妈已经不是灵魂画手了,抽象里带着写实,写实中又激发人食欲。操,肚子好饿……

    童颜她们朝前开溜,却见许之遥……

    她面前的荧光绿色小绵羊上,坐着个人,银灰色头发,格外眼熟。她蹙着秀气的眉毛,精致的小脸,写满被搭讪的无奈。也不知经常和她放学一起走的路浓去了哪儿。可这又关她屁事。

    她继续往前走两步,即将与许之遥擦身而过的时候,“哎”了声,抓住许之遥的胳膊,就要往前开跑。一条修长的腿挡住,架在那儿,车上人说:

    “又想带人跑?”

    她看去,一怔。她对他的印象,仅有银灰色头发。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脸,矛盾十足,妖孽的长相,邪气的凤眼,笑起来,两只酒窝,又显得和善阳光。脑中重生前的记忆画面里,眼前这个坐在小绵羊上的男生,笑容夺目地出现在各个广场的大屏幕上,他是家喻户晓的实力偶像兼备歌手,姜闲。

    她一时无话可说,从没想过,会和他有所交集。

    “姜闲。”

    路浓走过来,后面花里胡哨的振兴男生成了可笑的布景板,把他眉眼衬得越发出尘干净。

    “松手。”

    他说。

    童颜她们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抓着许之遥的,许之遥的另一只手被姜闲抓住,连环扣的样子,最搞笑的是她。她突然后悔跑过来见义勇为,男主、女主、男配齐全,她呢……一个路人甲?一个游戏玩家?

    她松开手,姜闲也松开。

    她感到沁人的凉爽拥抱,是小白鸽,她在安慰自己?无声的保护?这种感觉,让她心中一动。她发现,现在的处境也不是这么尴尬。她只要说一句,“打扰了。”就能够全身而退。

    许之遥走到路浓边上,姜闲冲他挥挥手,“好久不见啊,路浓。”

    路浓没说话,许之遥扯扯他的袖子,“走吧。”路浓点头,和她头都没回地一起离开。

    姜闲很有兴致地看着胖妹脸上的丰富多彩,白一片,青一片,紫一片。站起身,对她说:“我的榜样是雷锋,所以,提醒你件事。”

    他手在她失神的眼前晃了晃,打击有这么大?他更享受奋力一击后的表情了。

    “不要喜欢路浓,他是不会喜欢你的,他这个人……”他朝许之遥和路浓的背影看去,“没有心的。”

    说完,手被抓住,低下头,对上一双丝毫没有痛楚的眼,亮得星光布满,见得人随时可能在她的星光底下变身。

    又听见她的声音,上次听过,就念念不忘的。

    “既然是雷锋,那就变身拯救一下你的前女友吧?”

    什么鬼?

    也太他妈好玩了吧!

    他骑上小绵羊,她戴上绿色安全帽,坐在后头,按着她的指示一路往前冲。

    还是很好奇啊……

    “到底哪个前女友?”

    【游戏系统:任务开启,请在规定时间内,帮助鬼怪完整找回记忆,完整拼凑灵魂碎片。请前往深巷找到鬼怪的朋友,解救被围困的少女吧!】

    听到绵羊发动的声音,路浓转过头,就见到喷烟而去头顶绿帽的两个人。许之遥也看见了,咕哝道:“姜闲玩什么……”

    话未说完,就见旁边人追了过去,留下一句:

    “你先回去吧!”

    ###

    还是和姜闲哥哥好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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