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还没问你是哪家的呢?你爹叫啥,俺看能不能记得着了,只是你莫说你家也是开油坊的了,那是瞎扯。”

    汤老头一本正经的问,“你小名是不是叫杏子?”

    杨老太直接愣了,“你怎么知道?”

    “俺爹也叫汤大柱。”汤老头的口音都变了,粗糙脸面上的那道泪水划过的痕迹格外的清晰。

    “你叫啥?”杨老太简直不敢置信。

    “俺是你松哥啊。”汤老头想拉杨老太的手而又不敢。

    “俺娘叫啥?”

    “冯月娥啊。”

    “你在那读的书?”杨老太太基本已经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哥哥,可是依然不敢置信,想不到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就是近在眼前。

    她害怕这是个梦,为了戳醒这个梦,她必须再问下去。

    或者说此刻她已经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汉口啊。”汤老头终于勇敢的牵起老太太的手,比量着道,“俺去读书的时候,你才这么高,小不点呢。”

    “恩,对,对。你跟俺说,等你回来给俺带好吃的。”

    为了这一句话,她等了一辈子。

    至此兄妹再也没有相见过。

    旁边的人看傻了,这个世界有这么小吗?

    “你别哭啊。”汤老头让杨老太别哭,可是自己的眼泪水却是止不住的下来了。

    “你后面怎么就没有消息了?俺娘合眼的时候,还在念叨你有没有回来呢。”

    “额的娘啊。”汤老头被这一句话激的眼泪婆娑,最后像个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阿对不起阿娘啊,都没看到她一眼啊。”

    “哥,别哭啊。”杨老太太也激动的喊出了哥哥这个称呼。

    “阿从学校出来后,就去当兵,没走过顺路,一路背运啊,今天跟这个大帅,明天跟那个大帅,谁给发粮跟谁打仗,今天输,明天赢,后来尽是败仗,恨不得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跑路都来不及,哪里还能得空回家啊!”

    事情要是bi着一个人走上哪条道儿,他就非去不可,就象火车一样,轨道已摆好,照着走就是了,一出花样准得翻车。

    两个人抱头大哭,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两个人会在此相遇。

    “老了,老了,都不认识了,俺记得你走的时候,身量也不高,也没胡子,也没白头发,更没这么多的皱纹。”杨老太太的手不停的在汤老头的脸上摩挲。

    汤老头道,“那会你才七八岁,俺也才十来岁,谁能想物是人非啊!我这两年都尽想着回家看看,可是我这身体不允许啊,儿女也不准,就怕撂在半路上,连个埋得地方都没。”

    两个人絮絮叨叨的十来分钟。

    最后杨老太问道,“那你咋跑这旮旯来了?”

    汤老头道,“民国38年,老蒋撑不住了,跑了,俺们这些小兵小将也得跟着跑啊,跟大部队失散,又没去台湾的能耐,几个老伙计一商量,就脱了一身皮,怀里揣着qiāng进香港来了,那会香港正是发展期,乱啊,但是容易糊口,俺仗着会油坊的手艺,与其它几个人拼了点钱,开了油脂公司,咱是死人堆出来的,天不怕地不怕,敢拼敢闯,后来做了上市公司呢。”

    杨老太太听不懂什么上市公司的词汇,但是从口气里能感觉到哥哥过得不错,擦了把眼泪,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

    “现在倒闭了?”李和从始至终都没有chā话,这个时候倒是忍不住chā了话,他认识汤老头已经有不少年了,绝对是算不上富贵,何况他闺女上学的时候还总要出来赚点外快。

    汤老头叹口气道,“有句话,恩爱夫妻不到头,共患难易共富贵难!这人啊,要是都奔着填饱肚子的目标去的,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怎么都能对付着,可是要是一同发迹了,谁还能想着饿肚子的时候,都是吃饱喝足的,有力气跑了,各有各自的追求,谁还想原地待着,自然是你往东,我想往西,这矛盾就出来了。我念着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情分,自己出来了,分了点钱,兑了一个面馆,日子也还可以。”

    “没想过报仇?”李和读出了一种yin谋的味道,绝对没有汤老头说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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