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假几乎是旋明这辈子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假期,她每天只需要在家等着钟执,等他进屋,然后赖在他身边就很满足开心。

    只要在家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她可以躲在这个温暖的小窝中与世隔绝。外面的世界是光怪陆离还是复杂纷扰,成人的社会是灯红酒绿还是众声喧哗,通通和她无关。

    旋明白天偶尔会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但更多的时候是安安静静地等着钟执回家。钟执陪她吃晚饭的时候,一般都是两人面对面坐着,她也会故意使坏地抬起腿用脚尖点他的裤裆,只要看着他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她就会立马站起来跑开,然后仰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哈哈大笑。

    或者是趁钟执洗碗的时候,踮起脚尖在他身后,悄悄用冰冷的小手猛地插进他的衣领贴着他的脖子,看他冷得直缩脖子,然后等他洗净满手的油污或者泡沫再来抓她时,她早就跑开了,这种时候钟执只能无奈地转身抄起滑腻的盘子继续洗。

    当然旋明也有没有躲开的时候,甚至是还来不及使坏,就被钟执当场捉住,下场往往是被他摁在床上。有时在临死的关头她还会硬挺挺地倒在床上倔强地挣扎几下,抱着钟执的头温柔抚摸着,然后嘴里还和蔼可亲地念叨着:“儿子啊,以后就跟妈妈姓。”这种嘴硬的下场只会更惨。

    两人在床上的时候,旋明也会不安分。当钟执想要压倒她时,她会抬起细细的腿,玉足抵在他胸膛,故意不穿内裤,然后娇笑着:“钟老师你好坏呀。”然后钟执就抓着她纤细的脚腕,沿着小腿往上亲,然后再拖到身下猛操。

    旋明不满足于师生和母子的角色扮演,玩得也越来越重口,钟执倒是答应得爽快,反正自己在床上就是个管不住下身的禽兽,又何必假正经。她要玩抽签的角色扮演,抽到哪个,两人就分别饰演对应的角色,除了母子和师生,什么兄妹,姐弟,炮友,医生病人,警察妓女,西游记师徒,强奸犯各种花样,几乎被她折腾了个遍。至于借助道具,她目前还没有这个勇气。

    情趣游戏,或是其他什么游戏,总之一切形式的游戏,都是为了游戏者在游戏的过程中得到自我实现或自我表演,换句话说,两人之间的小游戏无非是为了加深更融洽的身心上的交合。

    折腾折腾着,转眼就临近了除夕之夜。旋明开始和钟执一起备置年货,虽然人少但也要过得有滋有味。以往多数时候只有清清冷冷的两人,偶尔会多出几个不怎么见过面的亲戚朋友。这种时候她总会特别伤感和心疼钟执,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很多亲人,就算他在她面前故作坚强极力掩饰,她还是发现了钟执本身对温暖亲情的极度渴望,尤其是这种逢年过节,阖家团圆的时候。

    最寂寞的,不是和亲人同在一轮月亮下遥遥相望思念彼此,而是甚至都没有那个和你一起分享月色的人。

    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对钟执温柔过,但是他们这种勇敢的人总是在寂寥的夜里,不动声色地强大,然后选择将这一切锤炼成骁勇善战的底气。他能在声色犬马的成人世界独善其身,保持着自我的清醒,也能将对这个世界的温柔,写进强大的本能中,变成过目不忘的气场。

    这样的男人,她如何不爱?

    还好他们没有住在城市最中心地带,还能窥得烟花的盛开。除夕那天晚上,钟执问她要不要出去放烟花,旋明摇了摇头:“我想去楼顶看烟花,不会那么吵。”

    这种时候,没有国务外交和亿万商务的普通家庭,不是一家人看着春晚聊天,就是带着孩子到户外放烟花,但在楼顶就没有人打扰他们。钟执全都依她,出门之前带了两瓶啤酒和一件老旧的厚大衣。

    白天下的雪已经在楼顶铺满了厚厚一层,到晚上已经停了,放眼望去茫茫一片。钟执挑了一个视线良好的位置就在雪地里铺上旧大衣然后牵着她一起坐下,顺手把啤酒插进积雪里。

    还不到12点,夜空已经升起了一群一群的烟花,在藏青的暮色下熠熠生辉。

    绚烂的烟花一朵两朵地绽开,喜欢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但他的侧颜比烟花更令人沉醉。旋明和钟执并排坐的时候,总会习惯性的往后挪一点,这样看着他的侧脸的时候,自己的动作就不会那么突兀。

    钟执只是安静地眺望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能从他专注的瞳孔中窥见零星的花火,眼中倒映的是斑驳破碎的光点。

    过了一会,他侧过头问她:“喝酒吗?”

    “我也能喝?”旋明微讶,“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我喝酒吗?”

    “今晚是个例外。”钟执笑道。

    “行。”

    钟执打开两瓶啤酒,一人一瓶,旋明接过啤酒,和他相视一笑,然后举着瓶子对他说:“新年快乐。”

    钟执也回敬她:“新年快乐。”

    他直接仰头喝了没几口就停了下来,皱着眉用手捂了捂嘴:“啤酒好冷。”

    旋明笑他,又觉得这样露出这种自然表情的钟执特别可爱,然后转头继续看烟花。

    钟执心中也涌起一股愈来愈强烈的感觉,虽然喝的是现在的啤酒,看的是此刻的烟花,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坐拥哥们美酒漂亮姑娘的青葱年华,那个时候有兄弟有远方有梦想,还有很多对未知的憧憬。和她在一起的最近些日子,这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又似乎被重新找回,而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那些错失的情感与人生似乎正在被慢慢填满。

    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钟执一偏头就看见了怔怔望着自己的旋明,她的眼中是快要溢出来的喜欢。眸中烂漫涌动的色彩,分不清是灯火还是星星,似乎是有人将宇宙星云的一角投入了她的眼中。

    很快到了午夜12点那一刻,爆竹声烟花声开始充斥在整个天地间,流光溢彩,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于人间,似乎触手可及,然后洒落至那些不知名的角落,万家灯火,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在演绎不同的故事。

    在头顶绽放金色烟花的一瞬间,钟执扣着她的头,前倾凑近吻上了心心念念的红唇,冰凉而柔软,像纯净晶莹的雪花。齐齐落下的烟花雨划出一道道艳丽而耀眼的痕迹,光彩夺目,像是爱神射下的爱之箭,直击心脏,守护着辽远夜色中的每一对情侣。

    冰冷又炽热的接吻,直到头顶那朵烟花彻底消逝的那一刻才结束。钟执又将她放在铺在地上的大衣上,手撑在她两侧,继续俯身亲了下去,平心而论,他想在这里做爱,但是——

    “真的好冷啊。”他无奈地离开她的唇,抽出陷进雪地里的手。两人在室外一动不动地坐了太长时间,脚底和手心都已经冻得发麻。

    “再待几分钟就回去吧。”旋明嗔笑着锤了锤他的胸口。

    “好。”

    空气中隐约传来烟火的味道,砰砰绽放的烟花,像开在了心口。她的头发也有些乱了,仍不自觉笑着,钟执忍不住伸手把她的头发揉得更乱,旋明不满地嘟嘴扯下他的手摁住。

    连绵的砂金缤纷点缀着黑夜,两人继续安静地望着开得正盛的烟花,仿佛在广袤无垠的星空下坐拥了整片天空的绚烂。

    ***

    假期结束那一天依旧是钟执送旋明到学校,这个时候学校正门往往车辆比较拥堵,两人选择绕至校园的偏僻而人迹稀少的后门。

    灰色道路和树枝上还有积压的雪,空气中的寒气也似凝结一般,又重又冷。

    旋明打开车门,刚从温暖的车厢内踏出那一刻,寒气直侵入骨头,钻入体内迅速在身体内扩散,好象整个人都冻成了冰。

    “哇好冷!”她缩着脖子,不停地跺脚搓手。钟执走到他跟前给她系好围巾的时候,她猛地扑进了他温暖的怀里,躲避着嗖嗖的寒风。

    “融雪的时候更冷,你在学校别感冒了。”钟执拥紧了她,在她头顶温言低语着。

    “嗯!”旋明笑嘻嘻的抬起头看着他,“你也是。”

    她贪恋着钟执的温度,不舍得放开。然后旋明谨慎地环顾了周围一圈,见附近没什么行人,踮起脚飞快地啄了一下钟执的唇。

    钟执笑了笑没说什么,旋明才离开他的怀抱,拎着行李雀跃地往学校里走。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想到,他们都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了另一个人眼中。

    白初薏提前了整整一周回到学校,于她而言,她宁愿一个人孤单地待在宿舍也不愿意逗留在那个冰冷死寂的家。提前一周到校,她就有充足的时间捧着她心爱的相机穿梭于校园各个静谧美好的角落。

    假期结束这天上午白初薏一直都在学校后门附近的树下守着。她想要观察开学时学生们脸上生动的表情,捕捉那一个个妙趣横生的画面,没有什么比观察人类自身更有趣的了,前门人来人往比较喧哗,交织的人流容易遮挡住彼此,并不适合拍照,后门才是绝佳场所。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看到旋明,就在白初薏刚准备往前叫住旋明,和他们打招呼时,就看到旋明扑进了钟执的怀里。刹那间一股似曾相识的怪异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顿住了步伐。

    因为两人周围的那种气氛,白初薏太熟悉了,这是只有热恋中的人才会有的。虽然隔得远看不清表情,但是他们周身萦绕的是一种旁若无人的默契,好像所有路人都绕过了他们,因为相爱的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白初薏鬼使神差地放下了相机,调出了手机中的拍照模式。那一刻,她对天发誓,她从来没想要故意戳破任何人的秘密,她完完全全是凭着一个摄影爱好者对所有珍贵瞬间的敏感和直觉,然后在两人接吻的一瞬间,摁下,定格了那副惊世骇俗的画面。

    双唇接触那一刹那,白初薏只觉冰冷寒气侵入心脾,连血液也凝固了。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旋明已经往大门方向走了。白初薏吓得脸色苍白往树干后躲了躲,像是为了最后确认一眼,她又探出头眼睁睁地看着钟执倒车、掉头,离开的时候露出了那个熟悉的车牌号。

    家长会那天,她在停车场记下的车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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