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匹马风驰电掣般奔来,马上一名青衣官人皱紧眉头盯着他,身子前倾,几乎半伏在马上,似要分辨出他的模样。

    但在他侧过脸去的刹那,那人脸上的急切和期待便强行收敛起来,紧抿双唇,仍是以那般疾风骤雨似的速度奔到门前,勒住马后却只形容平淡地施了一礼,叫出一声暗藏着几分“近乡情怯”之意的、微带颤音的“师兄”。

    桓凌隔着袖袋握紧了金尺,却按捺不住脸上的笑容,拱手答礼,含笑叫了声“师弟”。

    这么叫时实在不必添姓氏——时官儿只他一个师兄,他也只时官儿一个师弟,这称呼还能用在谁身上?

    两人对着行了一礼,宋时才想起来他没给桓凌写信说过搬家的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之前你在边关,不方便寄信,我还想着今晚你们一家要庆贺,等明天到都察院找你呢。”

    桓凌微微摇头:今晚他捅破了马家的天,祖父回到家也只有骂他的,还庆贺什么?唯有在宋家才不会计较那些人的背景,只因他为国家、朝廷做些有用的事而庆贺。

    他将宋时的马也jiāo给门口家人,拿出他钦差老爷颐指气使的气派说:“你等去把我车里的东西搬出来。都是些大同特产之物,是我回来时叫人在那里搜集的,京里也难得那么地道的东西。里面别的还差着些,却有几样yào材难得,你们好生收拾了,待会儿拿到厅里。”

    他是亲眼见过沙场的人,能临阵决断,换将迎敌的人。虽没像宋时想象的狙击过鞑靼王子,可也站在城头看着下面虏寇攻击,跟着诸将一起组织守城防御的人。主持军务久了,自有一股令人畏服的气质,别说那些家人对他言听计从,连宋时都觉得他气质不同往日,威严了许多,进门路上来来回回地多看了他好几眼。

    他便大大方方地回望宋时,从袖中取出那把游标卡尺,低声说道:“前蒙师弟请祖父派人捎来此尺,我便日夜贴身放着,不敢稍离。尺中之意我都已解出,故作《鹦鹉曲》答之,师弟可还满意不?”

    不不,你解作了!我不会作曲!别说《鹦鹉曲》,上辈子中学就学的《天净沙》我都不会填!

    宋时倔强地摇着头,桓凌却自顾自地:“我知道师弟以尺寄情,是取魏武主簿繁钦的《定情诗》之意。‘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

    外院人被他支走了,里头还没人迎上来,他就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念起了情诗。

    宋时简直想捂着耳朵不去听,可他念诗的声音小,捂耳朵的动静他,只好强忍着听他一句句“何以致拳拳”“何以致殷勤”。而念罢“何以答欢忻”两句,本该接“何以结愁悲”,他却擅自改成了“何以慰愁肠,抱尺双鸳鸯”。

    宋时全身汗毛都要给他激起来了,连声道:“不对,不是,我没这么想,我当时想的是‘何以寄情义,游标一卡尺’……”

    何以寄情意?

    桓凌惊喜得几乎忘了走路,猛地顿在原地,双目死死盯着宋时,微微翕动嘴唇,仿佛求他再说一次。

    不管宋时怎么解释那义是兄弟间有情有义的“义”,而不是情意绵绵的“意”,也洗不白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诗……就改自《定情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战事参考了明代九边军镇体制研究,作者赵现海

    第116章

    二人走过穿堂,到内院门口, 宋家大哥二哥便出来相迎。

    两兄弟都穿着新换的大衣裳, 看着倒像待客似的隆重。桓凌几个月前到他家都已经出入不避了, 见他们又客气地来,倒怕他们疏远了自己, 忙先叫了大哥二哥,让他们不必这样客气。

    宋晓道:“你一别数月,风尘仆仆地回京, 我们自然要给你接风洗尘。”又看了一眼低眉垂眼不敢看人, 仿佛犯了什么错似的宋时, 问道:“时官儿是同你一起回来的么?”

    瞧这模样,该不会是他们路上就提了亲事吧?还是说两个孩子早就说过亲事的事, 时官儿一直不好意思告诉他们?敢情是心里早有人了, 才一提亲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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