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雨飘摇,夜尽天明,天空阴沉沉的黯淡无光,飘散着微雨。似是老天爷也不忍目睹这般人间惨剧,为之流泪,往日祥和的小镇如今已不复安宁,化作一片焦土,血腥之气冲天,像是罩上了一层淡红的薄纱。

    只剩下一些侥幸活命的老幼妇孺爬在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上痛哭不止,哭的死去活来,几欲昏厥。

    而在镇尾,远远的就看见在那一排排绿芽初发的粗壮树木枝干上正密密麻麻挂着一具具看的不甚分明的黑影,响着“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和雨声融为一体。

    甚至还能看见那一个个黑影正在慢慢的扭动挣扎着,传出“唔唔”的微弱呜咽,痛苦无比。

    那些枝干都被削去了一截,留下了一尖锐的断口,而那些黑影就像穿糖葫芦般挂在上面,挣扎的时候更像是一个个摇曳的风筝般,看的人是毛骨悚然,遍体发寒。

    那竟然是一具具人身躯干,被削去了四肢,挑去了舌头,他们并没有当场毙命,而是流血也流泪的看着自己的惨状,在无声的哀嚎中痛苦死去。

    直到一声声由远及近传来的焦急呼喊声,像是在叫着谁的名字,便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憨厚汉子裹着断臂的伤口,寻了过来。

    村中亦有一些相熟的人跟着寻了过来,可都被镇尾这已非恐怖能形容的一幕骇的是魂不附体,浑身冰凉,血腥味浓郁如实质,让人觉得空气都变得粘稠。特别是当他们看见树底下还站着个一动不动的青年,一个个就更加面无人色,如临妖魔。

    “嗖!”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人群中一猎户吓得手一抖,一根箭矢便破空飞了出去,出乎意料的是这一箭竟是擦过了那人的左肩,带出一道血痕。

    像是被惊醒的石像,青年蓦然转头,眼中尽是凶戾之光,带着惊人杀意。

    但,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一个妇人拨开了人群,却被那断臂的憨厚大汉死死拉住,警惕无比。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孟秋水蓦然惊醒,他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少年尸体,沉默着下意识就要往人群走去,却不想那些人一个个全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器,齐齐对着自己,紧张的就像是看着个怪物。

    “嘭!”

    人群中还有稚童苍白着脸色虽畏惧的看着他,可手中已抛飞出石子,朝他砸来,落在身上,生疼不已。

    他嘴唇张了张,似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任何的话,看了看树干上挂着的东西,他楞神许久才放下了怀里的尸体,转身走向远方的时候才轻声对众人说道:“烧了他们吧!”

    ……

    ……

    ……

    却说江南之中,有一个镇,名字唤作“苦海镇”,此镇无论是江湖中的武夫,或是平凡百姓都皆有耳闻,无人不知。

    因为这里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都想来的地方,这里有江湖中艳冠一方的美人,有最大的赌坊,也有美酒佳肴,乃是江湖上最大的一个销金窟。

    在无数人的心中这里是一块人间乐土,但更多的是穷人,而苦海镇,便是穷人的苦海,用穷人血汗汇聚的苦海。

    清晨寒雾未消。

    路上,只见一个衣衫邋遢的人正自远处走了过来,那人背后负着柄灰布裹着的剑,衣着邋遢,面容更是邋遢,满是风尘,像是多日不曾打理,蓬头垢面,落魄的像是个乞丐。

    连路边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望着那人都目露嫌弃,躲得老远,有的则是目露好奇,还有的居然抓起地上的石子和泥土丢着他,就放佛此刻的他是一个惹人厌恶的乞丐。

    那人却也奇怪,不怒不言,如同毫无察觉,平淡行走,任由泥块临身,石子临身,无动于衷,只是却无人发现,那些石子泥块临身的瞬间便会被一股古怪力道弹开。

    江湖,太大了,这些年即便是各路势力独领风骚,但也只是在江湖的一角称王称霸,北方,自是以魔教独尊,西方,则是有着“星宿海”称王,而这江南地,便是以天尊为雄。但若不是上官小仙死于孟秋水的剑下,任其发展,恐怕以她的手腕和心计,无论是魔教还是天尊,都只有烟消云散的份。

    哪怕是当年的上官金虹也已独领江湖南北之地,势力之大,威震天下。

    而这“苦海镇”恰恰就是属于天尊的一个分舵。

    孟秋水在苦海镇的镇口停驻半晌看着那三个字良久才慢慢朝里走去。

    长街宽敞,与他记忆中的保定城并无两样,青石为面,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里龙蛇混杂,无论是江湖的豪侠剑,乃至穷凶极恶的亡命徒都能在这里看见。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而这里,就真的如同一个偌大苦海,众生万相,皆在其中。有的人鲜衣怒马,貂裘华服,有的人却是破衣烂衫,食不果腹。

    步伐缓行,走过几个转角路过两座青石小桥,嘈杂喧嚣的长街上,一声声痛哭哀求的声音响起,压下了所有,让本来正在行走的孟秋水止住了脚步。

    吵嚷的街上这头是一个输红眼的卖妻卖女的赌徒,拖着衣衫寒酸瘦的没有几斤肉的女儿,不顾妻子的苦苦哀求,往那些赌坊,青楼中走去。另一边是在赌坊输得精光,或是在那些女人的肚皮上花光所有银钱的汉子正看着这一幕,哄笑连连,宛如看着一处好戏,打发着无聊。

    想是被逼入了绝境,被丈夫打踹喝骂的妻子毅然拔下了发髻上唯一一根简陋的木簪,一下便插进了丈夫的脖颈中,拔出的刹那血如泉涌。面色枯黄的男子眼中捂着喷血的脖子踉跄倒下,可妇人却是手握木簪歇斯底里的扑了上去,疯狂的插着丈夫的胸口,血花溅起无数,直到木簪断在肉里,她仍是毫无察觉,绝望的捶打着,殊不知男人早已气绝身亡。

    最后娘俩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旁边的青楼中,走出了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体型浑圆,活脱脱像是坨肥肉的老鸨笑容满面的看着手下的所作所为,很是满意。

    “看什么看,臭乞丐,滚远点,别妨碍老娘的生意。”

    见孟秋水止步未动,目光看了过来,老鸨顿时恶狠狠的说道,一脸的厌弃。

    可老鸨不说还好,一说没想到那个乞丐模样的人还走了过来。她双手叉腰刚想怒骂可瞬间就变了一副笑脸,看着面前乞丐手里拿出来的那锭金子,她竟是浑不在意上面的血迹,手脚麻利的拿了过来。

    老鸨欢天喜地的摩擦着那锭金子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就好像一块滚动的肉球挤开了挡路的杂人,比看见亲爹还要亲的说道:

    “呦,大爷,您快请,姑娘们招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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