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风啊,今日休沐怎地又出去?”

    “朝廷今日押解罪官入京,要让我们前去观摩,回头还要写文章交上去呢!”

    “子风厉害了,羽林卫学出来的兵,最低都是一个千总,以后你爹娘可要享你的福了。”

    李子风穿着羽林卫学的军服,十五岁的他略带趾高气昂,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但是他毕竟年幼,听到这样的夸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将背着的手垂在身体两侧。

    在他的身后,是开心的三娃和妞妞。特别是妞妞,只有哥哥回来的时候,才能跟着一起出门看看热闹,平日里,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三娃忍不住说道:“二哥,不如花两个大子,我们坐马车到清凉门那里。”

    妞妞撒娇道:“不嘛,你天天在外面瞎逛,我却不能出门。跟二哥走走,还能多看点风景。”

    迎面走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削男子,看到李子风他们姐弟三人一起出行,笑了笑说道:“二狗子,又到处瞎跑。妞妞逐渐大了,要懂得男女之嫌,天天这样跑,以后说婆家都难。”

    妞妞看见这个大哥脸色就有些不自在,平日就是他啰里啰嗦,让自己被限足。自己小家小户的,哪里用得着像个大家闺秀一样躲在家里。

    李子风向他抱拳说道:“大哥,妞妞年幼,何况我们这家门,能养个千金大小姐出来吗?不懂人世风情,今后如何能管好一个家?”

    这个大伯家的大哥,小时候还有个哥哥样子,长大了读书,越读越像个老学究了。

    见二狗子不听,李山也不恼,笑道:“那你们早去早归,别让奶奶挂念。”

    等人走远,三娃才哼了一声说道:“整日就会说他人,今年都十八了,还要大伯他们养着。上次我还看他跟一帮同学去喝花酒。”

    二狗子敲了他脑袋一下说道:“小孩子懂个什么,大哥跟同学交往,也是应有之义。”

    带着弟弟妹妹沿着大街一路慢行,着原本宽阔的大街,因为大批退役军马的涌入,应天府多了许多马车,如今经常还堵车了。

    二狗子疼妹妹,怜她平日不得出门,迁就着她,一路走走停停,不一会,妞妞的手里就多了许多小玩意,吃的用的都有。

    这些当然是不值钱的,二狗子他现在还不能挣钱,就靠在学校替勋贵子弟跑腿赚一些外快,手头也不宽裕。

    快到清凉山下,这里已经被一圈砖墙围了起来,只在对着清凉门内大街的地方,墙上用油漆画了一副立体的三维图。

    这副三维图是一个深目凹眼的夷人画的,画好的那天,吸引了无数应天府的人来观看。

    不少儒生都说这样的画匠气太足,没有神韵。但是普通老百姓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画的太逼真了,就像那里真的有一座房子。

    三娃盯着那副图看了一会儿,回头说道:“二哥,等竞技场建好,你带我来看皇家球赛好吗?”

    二狗子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海军队的球迷,我最喜欢的就是段仁志了。”

    三娃不知道段仁志是谁,不屑地说道:“海军是海上的,哪有英国公府上的球队厉害,他们队里的王大锤,那可是一个人打倒过十个人,连裁判都打的狠人。”

    二狗子笑了笑,不屑跟他争辩一支正规军和一支业余军的差距。“那就等两个月比比看谁厉害。”

    如今的军队也是有修路架桥,种地的任务,所以平日是没有比赛的。

    每年夏收之前的两个月,是各支球队的初赛阶段,在两个月的比赛中,晋级的才能参加冬季的决赛阶段。

    到了决赛阶段,不仅被挂名皇家比赛,而且內监还组织了大批的人手进行投注。

    前年就有一个闲汉,因为投注英国公府的球队,利滚利,最后赢了超过一百枚银币。

    这让许多人为之疯狂,去年的决赛圈,投注金额累计超过了三十万枚银币。

    但是据说內监才是最大的赢家,去年他们收入就不低于十万银币。

    不过那是去年,海军因为跟随太孙出海,没有参加比赛,今年肯定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看过两场海军的比赛,觉得他们的技战术,包括球员的配合,都远超现在应天府的这些球队。

    经过大门处,二狗子向内看了看,他穿着羽林卫学的军服,护卫也没有赶他,不过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里面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坑。

    能坐十万人的竞技场,二狗子早就好奇死了,一个房子就能坐半个城的人啊!

    沿着清凉门出了城,这里的街道因为是前往夹江工业区的,如今是应天府最宽的道路,足有百米。

    但是因为秦淮河上的木桥太窄,所以在城门处,就形成了一片堵塞区。

    而这里的道路两边,已经成了应天府最热闹的区域,送行接往,基本都在这里。

    二狗子在这里很快就找到了跟他一样穿着军服的同窗,一群人很快汇合,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而在另一边一处空地上,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站在一辆马车前面,望着秦淮河的河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垂泪的年轻妇人,马车上面,还有两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在跟一个小侍女玩闹。

    二狗子看到这样的场景,撞了一下身边的牛进,低声说道:“那位是罪官家人吧?”

    牛进吐了一口唾沫说道:“活该,当官不为生民,如今下狱也是活该。”

    “话也不能这么说,家人无辜啊!”这是工部主事于成光的小儿子于茂,他看到两位妇人凄苦的样子叹了口气。

    一个孤儿出身的同窗刘春阳说道:“她们还有马车,当初我爹战死,我跟我娘被赶了出来,除了贴身衣物,连被褥都没有一床。”

    二狗子知道他有些偏激,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不能这样比,你如今在羽林卫学,前程远大,你娘以后跟着享福呢!但是他们一家,要是罪责轻,也会被流放万里,罪责重,恐怕就要直接祭天了。”

    “那也是他们活该!”虽然觉得不忍,但是刘春阳还是执拗说道。

    朝廷押解犯人,以前是从来不允许家属探望的,但是近年来逐渐放宽。只要不泄密,还会允许家人见面。

    特别是皇上近年来特别喜欢示众,总喜欢将罪犯大庭广众游街,让人引以为戒,这个时候,让家人出现,会引发更多的人感叹。

    要是等犯官进了刑部大牢,想见一面,反而更难了。

    二狗子看他们的衣物并不奢华,马车也很平常,就知道这对妇人的亲眷,不一定是个大官。

    “人押过来了……”

    一声大喝,一帮羽林卫学的学员兵们不仅没有慌乱,反而一个个正经了起来,列队站好,不再闲聊。

    三娃和妞妞看到哥哥他们一个个气宇轩昂地站定,也学他们的样子,站直了看向远方。

    在这一刻,他们站在羽林卫学的队伍里,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光荣。

    严叔同这些时日一直浑浑噩噩,从他被抓起来,他就知道自己这次的难关不好过了。

    从永乐十年走入仕途,他先是在河北担任县令,三年后获了一个上中,就被提拔到曲阜担任县令。

    在曲阜,他与孔家的前脸太深,这一次,恐怕就是孔府也很难搭救他。

    利用朝廷劳役为士族干活,这种事并不少见,但是这些都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讲。

    还有他在孔府的支持下抵制南洋粮食,提升粮价,这些都是难以疏通的罪责。

    更何况,后面还因为利用劳役为孔府修渠,刨了人家祖坟的事。

    如今这三件事一起来了,他根本没有脱责的机会。

    马车晃晃悠悠,他坐在笼子里靠在栏杆上,低着头,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脸。

    不过八年时间,他的人生似乎已经结束了。

    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老夫人,所为何事?”

    老妇人拿出了两枚银币,想要递给差役,却因为不习惯这样的动作,让两枚银币掉在了水泥地上。

    老妇人老脸羞红,但是刑部的衙役却不在乎,一个飞扑,捡起了两枚银币,笑道:“老夫人有理了。”

    老夫人这才指了指马车说道:“可否容老身与逆子说几句话?”

    差役笑道:“此乃陛下恩典,只要不谈案情,皆可说话,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严叔同一听见母亲的声音,犹如在梦中,再抬头一看,忍不住嚎啕大哭,在笼子里转身跪了下来。“不孝子见过母亲,让母亲蒙羞,我罪该万死。”

    老夫人来到了马车前面,看着笼子里的儿子,心如刀绞。

    他身后的年轻妇人早就忍不住,只是喊了一声相公,就跪伏在地。

    马车上两个原本跟小丫鬟玩的高兴的孩子,看见自己的母亲如此,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几人之中,反倒是老夫人显得最为平静。“同儿,抬起头来。”

    严叔同泪流满面,不敢抬头。“孩儿愧对母亲。”

    “你愧对的不是我,是严家的列祖列宗,是你那个为了供你读书,不到四十岁就累死的爹。不要说你只是犯错,哪怕就是你十恶不赦,你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严叔同跪在车上,不停地磕头,额头将车板砸的砰砰响。“母亲,孩儿错了。”

    老夫人也有些受不住这种场面,扶着马车上的木栏,伸手摸上了他有些脏的头发。

    严叔同不敢再动,感受着母亲的抚摸。

    “万幸生在了京城之郊,老身这些时日也打听过了。同儿你虽然犯错,却罪不至死。只要还能留一条命,就还有希望。不管是流放北地,还是流放南洋,这次全家人都一起承受。”

    严叔同大声嚎哭:“是孩儿对不住娘!”

    “你好生赎罪,不可恶了刑官,坦白从宽。家中不用担心,老身还撑得住。秀珠,你将孩子抱过来,见见他们的爹。”

    押送犯官的车队一眼看不到尽头,一辆马车就是一处悲欢离合的场景。

    京城信息灵通,看热闹的百姓早就知道这些官员违反朝廷政令,不让山东百姓移民。

    还抵制南洋粮食,宁愿让人饿死,也不愿让救命粮运到山东去。

    所以他们并没有遭受到太多的同情,反而还收获了不少臭鸡蛋,烂菜叶。

    严叔同就看到一片烂菜叶挂在了母亲的头上,但是她似乎没有感觉,根本不抬头看一眼。

    这让严叔同更是难过,恨不得以身相抵。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娘也该跟你一起赎罪。”

    还是站在不远处的二狗子看不过去了,老夫人和那个年轻妇人何罪,岂可受此侮辱。

    他用肩膀撞了一下身边的刘春阳。“我们帮着维持秩序吧。”

    他们这些十四五岁的孩子都还没有定性,来的时候对这些犯官恨之入骨,但是看到他们的家人跟着受到辱骂却看不过去了。

    今日来了数十学员兵,他们虽然照顾不了所有人,但是当他们往前方一站,不少百姓再也不敢乱丢东西了。

    一直到车队慢悠悠地进了城,这里才逐渐平静了下来。二狗子看到弟弟妹妹玩的好好的,跟众人告辞。“今日之事当他日之鉴,你我都应铭记在心。”

    刘春阳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以后绝不能当一个坏官,要当清官,好官。”

    二狗子开始还不知道今日这事要写一篇什么文章,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主意。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脸肃然的马德钟骑在马车走了过来,他忍不住想要喊一声,却又住了嘴。

    马把总这是在执行公务,等他休沐,再去找他们踢球吧

    他没有去打扰马德钟,但是一行四人骑马快驰了过来。“马把总,殿下已知你遭遇惨事,特地吩咐我来召你进宫。”

    “召我进宫?”船刚靠岸,马德钟就知道了如今的大明竟然撇开了太子,直接让太孙监国。

    这个消息让海军众人都兴奋无比,他们以后可就是监国太孙的亲军了啊!

    现在还是上午,太孙殿下不是应该在处理朝政吗?

    (一万字更新完毕,摔了一跤,撞到肋骨,可能骨裂了,现在去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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