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良心呢?”

    虞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尖利,仿佛她面对着的不是自己的亲祖父,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王婶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心想村上明眼人都知道虞德彪刻薄二儿子一家,但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旁人还完全不知道他们刻薄到了什么程度。

    “大逆不道!”虞德彪瞧见王婶鄙夷的表情,怒火更甚,“有你这么跟祖父说话的吗?”

    虞德彪说着,又伸手抓过一只碗朝虞春砸去。

    这次虞夏早有准备,运转元气,抢先一步手一扬,碗稳稳落到了她的手里。

    “祖父,若您不是我们亲祖父,您这样动辄打打杀杀的,可是要见官的。”

    “见官?”虞德彪嗤笑一声,“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就是你们几个不忠不孝的小兔崽子,我虞德彪就是杀了你们,县太爷也挑不出半点错来!”

    说着虞德彪矛头又指向虞大有,严厉指责道

    “看看!看看你这逆子都养出来什么好儿女!”

    “爹!”

    沉默了许久的虞大有忽然抬起了头。

    他的额头是一大块伤口,血肉模糊,脸上有好几处一时无法清理的碎瓷片,看着就让人觉得害怕。

    然而虞大有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素来木讷的眼中染上了一丝冷漠的神色。

    “爹,您口口声声说我不孝,明明大哥做不到的,都由我来做,其他不该我做的,也还是我来做,我自认为一直在尽心侍奉您二老,得来的却始终是您的肆意辱骂。”

    “既然不管我怎么做您都要说我不孝,我索性坐实了您这个说法吧!省得我白担了这个虚名,叫您失望,还平白拖累了妻儿!”

    虞大有的神色平静之极,素来老实本分口讷少言的汉子,嘴皮子终于利索了一回,清清楚楚说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虞德彪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对他怒目而视,一只手依旧举着拐杖指着他,一副怒极攻心气都喘不上的模样。

    “你!好你个……”

    高氏见事不好,立即站到虞德彪身后给他拍背顺气,一边又抹着泪,呼天抢地般哀嚎。

    “我的天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虞大全也立刻站了起来,“二弟!你太冲动了!”

    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就要拉住虞大有,“爹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能误会他老人家呢?”

    虞夏脚尖一点,走到了虞大有身侧,将虞大全隔了开来。

    虞大有仿佛听不到旁人说话一般,只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拉过几个孩子的手,转头朝王婶点了点头。

    “我们回家吧。”

    虞夏几个孩子跟着虞大有出了屋,王婶手里抱着虞大有拿过来的吃食篮子,急忙问道

    “大有,这些吃的怎么办?”

    虞大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篮子,眼中有水光闪过。

    憨厚老实的汉子此刻只点了点头,眼神立马又收了回去。

    “既然是特意为爹娘拿来的,自然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王婶立马“哎”了一声,把篮子放到桌上。

    “这是你们儿子孝敬你们的,都到这份上了,你们的不孝子还要把好东西省给你们吃。要我啊,宁肯拿去喂狗也不会拿来!”

    说着王婶便挎起了门边的鸡蛋篮子跟了出去。

    虞德彪看着一篮子的吃食,气得就要把东西扔地上。

    高氏赶紧抓住了他的手。

    “大有只是一时闹情绪,过阵子就好了。父子哪有隔夜仇,你也别糟蹋东西,这可好几两银子呢!”

    虞德彪鼻孔呼哧呼哧出气,最后收回了手,什么也没说。

    缪氏撩起眼皮看了眼一直干站着赔笑的丈夫、脸色铁青的公公还有六神无主的婆婆,说了句

    “我去送下他们。”

    不等其他人回答,就立刻掀开门帘追了出去。

    “等一下!”

    几人闻声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缪氏。

    虞德彪苛待虞大有一家,同缪氏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几人看向她的眼神并不友善。

    缪氏干笑了一声,带着些许歉意看着虞大有。

    “有些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们,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家里真正做主的还是爹他老人家啊……”

    虞大有没说话,扭过了脸去。

    “做主的是虞德彪,得好处的可是你们两口子。”

    王婶白了缪氏一眼,接口道

    “瞧你这穿金戴银的,都怎么来的你心里有数。你们家虞大全下过一次地挣过一个子儿么?别这会儿巴巴的跑来装无辜想撇清干系。”

    缪氏嘿嘿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夏丫头,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就拉过虞夏,跑到了一边的院墙底下。

    “你确定你大伯在外面偷人了?”

    虞夏看缪氏追出来就知道是为了这个,听缪氏这么问,虞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虞大全,真是好的很啊!”

    缪氏脸色又沉了下来,拉过虞夏手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虞夏摸了摸,是一粒凉凉的硬物,手感同虞秀荷先前给他们几个孩子的金瓜子相差无几,虞夏不动声色看了缪氏一眼,便听她又问

    “那你能帮我抓到那狐狸精么?”

    虞夏将金瓜子收进袖子里,抬眼看缪氏,“您只需要问问经常跟大伯来往的那些人就知道了。”

    缪氏一愣,觉得有些不明白,又问了一句,“还有呢?”

    虞夏摇了摇头,“我们看相的十分的事情只说七分,留下的三分,得看您有没有那份因缘了。”

    一个金瓜子就套了这么一句话,缪氏有些不甘心,但是虞大有王婶几个还在不远处,她又不好把金瓜子抢回来。

    缪氏冲虞夏头顶恨恨刮了一眼,又假笑道

    “那你先前说家中风水招桃花,有什么改善的法子吗?”

    虞夏两手一摊,“改风水可是要动土凿墙的,我就是同您说了,也没用啊。祖父先前可是放了话了呢,这房子风水一点问题都没有。”

    提起虞德彪,缪氏心下暗恨,一边又尽可能温和亲切地伸手要摸虞夏脑袋,虞夏似有所感,状似不经意地往边上走了一步,躲过了缪氏的爱抚。

    缪氏没察觉出来虞夏的刻意躲避,见虞夏抬头看她,脸上堆起笑意道,用哄孩子的温柔口吻问她

    “那你有不凿墙动土的法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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