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一年,金秋九月。

    扬州城郊的一个庄园之中,纪宁从午睡中醒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慢腾腾的走出房间,来到了庭院里。

    院中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一座假山坐北向南,平坦宽豁。

    两边有飞楼插空,一座以白石为栏的石桥环抱池沿,桥上又有亭,亭中有石桌石凳,桌子旁又放着一张竹藤编制的躺椅。

    纪宁懒洋洋的躺在了藤椅上,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以玄金线织成的书,随意的翻看了起来。

    等到黄昏时分,他悠然出了门。

    扬州城东,有一个杂草蔓生的废弃庄园中,大部分建筑物早因年久失修,风侵雨蚀、蚁蛀虫啮下而颓败倾塌,唯有一间小石屋孤零零瑟缩一角,穿了洞的瓦顶被木板封着,勉强可作栖身之所。

    这里便是未来的“扬州双龙”,寇仲和徐子陵的住处了。

    这两人都是个苦命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家人均在战乱逃难中被盗贼杀了,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也是天定的缘分,两个十二、三岁小子凑巧碰在一起,意气相投,就此相依为命,情逾兄弟。

    寇仲的年纪大一些,今年十六岁,徐子陵刚满十五岁。

    一阵风吹过,纪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石屋外。

    屋子里,寇仲和徐子陵正再聊天,两个人畅想未来,等攒够了盘缠,就弃暗投明,去参与义军。

    此时的大隋朝廷因杨广三征高丽,折损元气过巨,无力镇压各地的农民起义,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最重要的是,各地官家门第,也开始不安本分。

    有识之士都明白,未来必然是天下大乱,群雄逐鹿的局面。

    “笃笃!”

    纪宁敲响了房门。

    “谁啊?”

    寇仲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心中想着,莫不是被今天早上摸的肥羊找上门来,那可就遭了。

    纪宁说道“在下纪宁,并无恶意,两位请出来一见。”

    两个人迅速出门,看到纪宁衣着华丽,立刻学着江湖中人的样子,拱手说道“寇仲、徐子陵见过纪公子。”

    纪宁摆了摆手,道“无需多礼。”

    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少年后,他点了点头,道“果然是两块璞玉。”

    寇仲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纪公子寻我们两个,有什么吩咐。”

    纪宁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说着,他便向院子外走去。

    寇仲和徐子陵揣着一肚子的疑惑,连忙跟上。

    对方既然找上门来,他们也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

    硬碰硬,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这个道理两人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纪宁带着寇仲和徐子陵,一路来到了扬州城郊的庄园。

    这处庄园地处江边,绿柳环绕,花荫连绵,十分的清雅幽静。

    进去之后,整个庄园被山石草木隔成一处处小天地,院外有园,园外有院。

    寇、徐两人跟着纪宁沿周回外廊前行,蜿蜒穿行穿行於花园的美景之间,最终来到了一个院子中。

    “我这里没有仆人,你们两个自己去烧水,然后都洗个澡,我去给你们拿几件衣裳。”

    纪宁说完,便离开了院子。

    寇仲等纪宁走远了,才惊讶的说道“这么大的地方,竟然一个人住。小陵,你说刚才那个人把我们请来,是为了什么啊?”

    徐子陵说道“我怎么知道?我们一没钱二没亲戚的,也不怕他贪图什么。你去劈柴,我去生火,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既来之,则安之。”

    两个人快速的行动起来。

    等纪宁拿着衣裳来到院子里,就听见阵阵声音从厢房里传来。

    “小陵,用力点。”

    “好,再往下一点,对,就是这里。”

    “啊,真舒服啊。来,换你趴着……”

    纪宁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将手中的衣裳递了进去。

    一会儿后,寇仲和徐子陵穿戴整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衣服有些大,不过比起他们先前穿的乞丐装,好了无数倍。

    院子一角有石桌石凳,纪宁座下后,对寇、徐两人说道“坐。”

    等两人坐下后,他开口问道“想学武功吗?”

    “什么?”

    寇仲和徐子陵听了,十分震惊,旋即大喜过望,两人立即离座跪下大喊“师父。”

    看着寇仲徐子陵急切的样子,纪宁十分的感慨,这两人确实聪明伶俐,懂得把握机会,难怪能以小混混之身成为大宗师。

    没有人比出身最底层的他们更渴望力量,两人从来就不是甘于平凡的人。

    在原著中两人做小混混时,就懂得到石龙的道场偷学武功,后来遇到傅君婥、李靖,皆是一有机会就想拜师,对于武功的渴望由此可见一斑。

    纪宁伸手将两人扶起,道“你们两人根骨精奇,资质天赋俱是天下一流,乃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只可惜,练武要从娃娃抓起,你们两人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间。

    武学之道犹若登攀险峰,不容丝毫疏漏,最重要的一段时间,就是五岁至十五岁这十年。

    一旦过了这段时间,等若于险峰上走入绝路,无论如何勤奋,也只能在中游徘徊,无法攀至上层,更遑论那巅峰之上的风景了!”

    寇、徐两人面色一连数变,垂头丧气中,突然抓住了一闪而逝的灵光,道“请纪公子指点。您找我们两个来,又说了这么多,必然有所计较。”

    纪宁点了点头,取出一本玄金丝线支撑的奇书放在桌上,道“此乃天下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合阴阳,衍五行,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若能明悟此书的奥秘,脱胎换骨只是寻常中事,便是进军无上天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可惜,这《长生诀》只能由从未修炼过武功的人来练才行,而且修炼的人必须资质绝顶,悟性奇佳,才有那么十之一二的希望。

    我找你们两个人来,为的便是此事。现在,你们两个告诉我,可愿一试?”

    “愿意。”寇仲、徐子陵齐声说道。

    纪宁翻开了石桌上的长生诀,和徐子陵、寇仲一起观看。

    只见前面的几页写着满满的文字,看起来倒是与街头道士画的符箓有点相似,两人顿时看的头晕眼花,一个头有两个大。

    “长生诀据传是上古仙人广成子所留,这些上古文字,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人能看懂,关键是其中的人形图。

    每一幅图,便是一种运气行功的法门,这上边的线是经脉,点是穴道,好比是人体的道路和城镇。

    每个人习武之前,必须认识人体的经脉穴位,这是基本的常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每天上午跟着我学习怎么认经脉穴道。

    等有所了解后,任选一幅看着顺眼的图,照着练就行了。”

    纪宁说完后,寇仲、徐子陵两人齐声称“是”。

    从这天起,寇、徐两个人便在庄园中住了下来,跟着纪宁学习练武的基础知识。

    这两个人天资绝佳,悟性超强,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最难得的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经常会问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有些只是乱弹琴,有些却能带给纪宁不少启发。

    半个月后,纪宁带回了一个小娘子,长得清秀可人,娇小玲珑。虽然一身荆钗布衣,但却遮不住有一股媚在骨子里的迷人风姿,令人心动。

    小娘子比寇、徐两个人都要大,纪宁便让他们以“贞嫂”称呼。

    时光匆匆,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大业十二年的春天。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住在扬州城郊的庄园中,真的是乐不思蜀,他们的饮食有心灵手巧的卫贞贞照料,这些天下来,不仅个子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强壮了许多。

    只是那天书一般的长生诀,两个人每天苦思冥想,也没能理出什么头绪。

    这一天,寇仲穿宽松的衣袍摊卧在床上,捧著着长生诀,翻来覆去的研究里面的人像图形。

    徐子陵坐在地板处,双手环抱曲起的双腿,背挨着墙壁,也不知道心里边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寇仲突然开口说道“小陵,你说咱们真能练成这长生诀嘛?”

    徐子陵静静的坐着,恍若未闻。

    又过了一会儿,寇仲将手中的《长生诀》一扔,走到徐子陵身旁,一屁股坐下,也不再说话。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阵子,寇仲咬了咬牙,站起来拿过长生诀,再次翻看了起来。

    之后的数天,两人除了吃饭睡觉外,就各依图像打坐练功,只是不仅没能练出什么名堂,反而气色虚浮,性情大反常态,连最爱说话的寇仲亦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两人一门心思的钻研长生诀,寇仲练的是一幅似在走路的图像,经脉穴位都以红点虚线标示,似是起始的粗黑箭头,对正头顶天灵穴。

    至于自此以下的箭头却分作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每色箭头看来都像说出一套完全不同的功法,不但路径有异,选取的穴脉亦大不相同。

    其中很多穴脉根本是纪宁没有提过的,又或提及时指明与练功无关的。

    徐子陵练得则是一幅仰卧的图像,起始的粗黑箭头指的却是右足涌泉穴,七色箭头的最后归结却是左足涌泉穴,不像寇仲的那副图一样,要重归头顶天灵穴。

    两幅图的行气方式刚好相反,复杂处则不相伯仲。

    晚上,忽地雷雨交加,两人哪睡得着,都起来练功。

    寇仲如常漫步院中,徐子陵则索性躺在地上,各自修功练法。意念自然而然随着早已记得滚爪烂熟的指示经穴过脉,有时练红色箭头,有时练别的颜色,虽似没有特别的功效,但均坚持不懈。

    到后来,寇仲突然醒觉般依图像行走的姿势闭目在院子里行来走去,而徐子陵则要躺下来才感适意,一动一静,各异其趣。

    雷音轰鸣,万念俱灭。

    不一会儿,两人都物我两忘,进入似睡非睡、将醒未醒的奇异境界。

    奇妙的事来了。

    徐子陵脚心发热,像火般灼痛,接着火热上窜,千丝万缕地涌进各大小脉穴,那种感觉,难受得差点让他想自尽,犹幸冰凉的雨水穿窗而入,打在了脸上,稍灭痛苦。

    徐子陵福至心灵,既不理会身体的痛楚,也不理会在体内乱闯乱窜的真气,静心去虑,只守于一。

    寇仲则是另一番光景,一股奇寒无比的真气,贯顶而入,接着流入各大小脉穴,冻得他差点僵毙,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使气血仍能保持畅顺。

    两人就是这么硬撑了两个时辰,到天明时,寇仲终支持不住,软倒地上,就在此要命的时刻,全身经脉似乎全都爆炸开来,接着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知。

    徐子陵则发觉体内差点把他活活灼死的热气潮水般迅速减退,一时漫无着落,亦失去了知觉。

    到了正午时分,寇仲首先醒了过来,只觉体内凉浸浸的,一点不怕火毒的太阳,舒服至极。

    他仍弄不清楚是甚么一回事,想起昨晚的情况都犹有余悸,茫然坐了起来。

    一看之下,只见整个天地清晰了很多,不但色彩丰富了,很多平时忽略了的细微情况,亦一一有感于心,至乎平时忽略了的风声细微变化,均漏不过他灵敏听觉。

    最奇怪是无论天与地,一块石头、一株小草,都像跟他是相连地活着般,而自己则成了它们其中的一分子,再不是两不相关了。

    寇仲稍愣片刻,随即一股无以名之的狂喜涌上心头,令他跳了起来。

    寇仲首先想起徐子陵,大叫一声,高嚷道“小陵,我练成了。看,我的身体多轻,可以翻筋斗了。”

    他连翻两个筋斗后,才飞奔着去找自己的好兄弟。

    徐子陵听到寇仲的呼叫声,逐渐回醒过来,只感觉全身暖洋洋的,一点寒冷感觉也没有,起身走出房门,接着是一震跪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美丽倍增的世界。

    “天地万化,天人一体,同源于道,同化于气!”

    一直关注着寇仲和徐子陵两人情况的纪宁,并未错过着千载难逢的时机。

    笼罩着《长生诀》的神秘面纱被摘下,在这一瞬间,他心中顿时涌出无数灵感,“先天之道,源于一气,一气衍阴阳,昼夜不息,周流升降。

    阴阳者,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

    此后的几天,寇、徐两人在纪宁的指点下,迅速掌握了体内长生真气。

    徐子陵喜静,修成的却是一股炙热真气,而寇仲好动,修成的则是一股极寒真气。

    两股真气同源而出,阴阳相济,妙用无穷。

    (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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