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天斗。

    虽然总有人说人定胜天,但实际上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显然是非常渺小的,尤其在这个科技尚不发达的时代。

    没有农药,没有各种抗虫害作物。单纯就靠一双手,一双脚,还有哪不服输不想死的精神。

    被踩死、被拍死、被烤焦的蝗虫一筐接一筐的被扛走,或直接被倒在预先挖好的沟里掩埋。依旧有不少农作物被啃得千疮百孔,郭嘉此时也是心急如焚。

    尽管营里无论男女老幼,都已经出来日夜不停的轮班守护着农田。但在一波接一波的俯冲轰炸之下,许多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不甘的瘫倒在田埂边上喘着粗气,咒骂着这些该死的虫子。

    数万人集中对于濮阳而言,那是一支庞大人力资源。但对于天上的蝗虫来说,这些人力就变得无比的渺小。

    正当郭嘉指挥着青壮扑杀完了一波蝗虫,大家都忙得汗流浃背,等待着换班的时辰之时。濮阳城的方向却是锣鼓喧天,城门口走出来一队队百姓,迎头前边走着不少信徒教众,拱卫着一个神汉往田间走来。

    “上天降灾,皆因民不修德,不修德则灾祸不止。以暴亦暴,抗拒天命,绝非正道。”

    神汉念念有词,信徒们也匍匐在神汉周边,一起向天祈祷,场面也颇为感人。有不少流民营的青壮和百姓也跟着匍匐在地向天祷告,一时间田间地头上皆是祷告之声。

    天上依旧有依稀的蝗虫在扑腾,落下。此时却没有太多的人去关注,都希望上天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声,让这蝗虫速速离去,不要再惩罚自己。

    郭嘉撑着疲惫的身体,冲上前去大喊道“尔乃何人?为何在此妖言惑众?”

    接着冲着匍匐在地的青壮和百姓吼道“蝗虫噬尔粮田,断尔生路,不及时扑杀,反倒在此跪拜不止,是何道理?都给我起来,立刻继续捕杀。”

    “尊驾何人?何故在此阻碍百姓祷告?若触怒上天,降下更大灾祸。尊驾自有官府奉养,生民何辜?”神汉此时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对郭嘉继续说道“飞蝗乃天灾,是上天降诸世人的惩罚。若不能敬奉天意,祷告自省,尊驾是想绝濮阳内外生民之活路么?”

    平时一副宠辱不惊,名仕风范的郭嘉此刻又急又怒,完全没之前文弱书生的态势。冲上前去,直接揪住神汉的衣襟,一巴掌甩在神汉的脸上。

    “你这奸人,招摇撞骗。此处灾情如火,你竟敢煽动百姓阻挠救灾。”此刻的郭小伙正是二十出头的青春年华,虽然“鬼才”之能已经一再展现,但是此刻他就是一个被激怒了的年轻人,一巴掌尚不解恨,扯过神汉,又结结实实抽了几个巴掌。打得神汉发髻散落,嘴角冒血,原本那点仙风道骨的模样被这一顿狠扇,扇到了九霄云外。

    “你你这莽夫,竟敢打我?”神汉被打一时气结,身旁几个领头的“信众”看碰到硬茬子了,一看此人穿戴并非官身,又不似行伍将校。胆气顿时上来,一边护住神汉,一边反揪着郭嘉。

    “你竟敢侮辱仙人,若仙人动怒,我等濮阳百姓还有活路吗?”说罢便一起对郭嘉动手,郭嘉仗着自己二十多岁的身板,欺负一个半老神棍还是绰绰有余。此时面对一伙无赖泼皮组成的神棍护卫队,便显得不堪一击了。

    刚一交手,便叫人打得栽倒在地。“仙人”似乎尚不解恨,大叫道“看那!濮阳便是有此等无视天条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祸劫!”

    不少被煽动的百姓此刻也蠢蠢欲动,郭嘉此刻被十多人一顿拳脚打得只能在地上抱头惨叫。

    边上巡视的哈士骑眼尖,发现郭先生此刻有难,且不顾这些人是不是百姓。十余名骑兵直接操起马刀狠抽战马就往人堆冲杀进去。

    刀砍马踩,鲜血四溅。场面一时混乱无比。待驱赶开围殴郭嘉的无赖,地上的郭嘉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几乎无法站立。

    闻讯赶来的骑队和陷阵营人马直接将这群信徒和身后百姓全部围了起来,看到那浑身伤痕累累,被搀扶起来都走路踉跄的郭先生,心里是又急又怒。

    此刻且管不着里头是不是百姓,也管不着是不是手无寸铁。虽有军法命令擅杀百姓那是死罪,但是郭嘉在自己这伙人的眼皮底下被揍成这样,这保护不周的罪过也轻不了。

    哈士骑皆弓上弦,刀出鞘。陷阵营列开了冲击队形随时准备冲杀,眼睛都盯着被郭嘉,等待着命令。

    郭嘉被揍得连说话都有些费劲,只一个劲的喘着气。

    包围圈里的教众和百姓被这种阵势直接给吓蒙了。刚才依旧颐指气使的神汉和打人打得最上劲的教众,此刻都一个劲想往人堆里挤,躲避着郭嘉那愤怒的目光。

    李璋。

    李璋此刻正在营帐里睡觉,两边屁股分别受伤,还经过那一晚的疯狂和连日的车马劳顿。见营内诸般事物都被郭嘉安排的条理清晰,自己也就安心的趴在大帐里好好的睡觉,反正自己怎么数蝗虫,蝗虫也没见少。还不如躲在营帐里想想日后的安排。

    原本以为在太守府已经打了招呼,城外是自己一手把控,又有郭嘉管着大事小情。小五小黑掌着兵马,自己也可以学学夏侯惇安心当几天甩手掌柜,养养受伤的屁股。毕竟自打离了水镜山庄以来,真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仓促的马蹄声响起,营中剩下的几个骑队全部都往营外奔去。哈士骑和陷阵营都分拨了给郭嘉用来管理抗灾之用。已经多日不曾操练了,这般仓促而密集的马蹄声。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李璋正想唤来卫兵询问缘由,还未开口。只见一个卫兵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大叫不好。

    “不好?出了什么事了?莫不是吕布又杀回来了?我不就睡了他女儿么?至于这么记仇吗?不对!明明是他女儿睡了我!”

    “禀校尉,出事了。是郭先生!郭先生叫人给打了。”

    李璋听到郭嘉被揍,连询问详情的心思都没有,也来不及叫人拖过马车来,直接叫人把自己扶上了踏雪。忍着臀部和马鞍摩擦产生的剧痛,一口气便冲到了出事地点。连爬带滚的扑腾到郭嘉身边。

    此时郭嘉还算神志清醒,就是本身长得还算文质彬彬的小脸此刻被揍得有点扭曲。华佗比李璋更早赶到这里,正在给挨揍的小伙子疗伤。药液触碰到伤口,痛得郭嘉一个劲的倒吸凉气。

    李璋此时有些懵,怎么想郭嘉也不是那种会一言不合直接和别人上手的人。唯一一次看他被揍还是在歌楼那里被小五误伤。再看看那边已经被哈士骑和陷阵营围困的教众和百姓,还是猜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五、小黑和曹昂也带着人马陆续赶到了现场。李璋着急的看着华佗一处一处的给郭嘉治疗,生怕这郭小伙本身就不长的寿命,被这一揍提前玩完。

    “到底出了什么事?”李璋抓过一个哈士骑的百长问到。

    这百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李璋描述了一遍。一句话一句话的说出口,这百长明显能看到李璋的脸色已经越发难看,讲到最后这群人在哪神汉鼓动下,一起对郭嘉拳打脚踢时,明显都能看见李璋眼里寒芒已然毕露。

    “够了!我将郭先生交托尔等。郭先生的安全理应是头等大事,将帅有失,护卫皆斩。尔等是看我这些时日都未曾杀人了是吗?”

    李璋在点将台募兵时候杀人的种种场景又重现在哈士骑们的脑海里,顿时这些皆已是刀头舔血的历经厮杀的军汉们都感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回去之后,百长每人二十鞭子,什长每人十鞭子,伍长每人五鞭子。都给我蘸着盐水使劲抽。”

    想着就是抽鞭子,哈士骑们都觉得像从阎王手里捡回了一条性命,连忙领罚称谢。

    “世民。”郭嘉抽动着疼痛的嘴角,一字一顿的说“莫要责怪士卒,此事在嘉,行为莽撞。”

    每一个字都费了极大力气,都承受着面部肌肉抽动带来的痛苦。

    “方才,是谁动的手打的郭先生?”

    李璋对着人群里说道“我再问一次,方才,是谁打的郭先生?”

    人群皆瑟瑟发抖,相互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李璋的问题,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承认自己动了手。

    “我最后问一次,方才,是谁动的手?如果没人出首,那么便是众人皆有份。太守府已有明令,五人以上聚集街头,以聚众作乱论。殴打屯田军主簿,如同袭击官兵,其行同盗匪草寇!按大汉律令,聚众作乱,袭击官府,祸乱一方,当如何惩处?”

    “杀!杀!杀!”

    四面的哈士骑和陷阵营皆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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