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上师随我来!”阿说完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先行一步走了出去。

    法随回过神来,立即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使馆,乘坐马车在长安城内七弯八拐,快要绕了一圈,总算在一条坊道路口停下。

    法随跟着阿下了马车,扭头看了看,发现这里已经到了胡人居住区,附近三个坊间居住的大部分都是胡人,各族都有,从西域来的商旅更是数不胜数。

    这里已经不能走马车了,巷子太窄,只能步行,阿和法随一前一后走街串巷走了一刻左右在一间房屋前停下。

    阿敲门,说了一句柔然暗语,里面的人才把门打开,阿闪身进入,对外面的法随招了招手。

    法随想了想,我一个和尚,身上也没有贵重财物,不怕被人劫,为了得到师兄法护的下落,他决定前方无论是否有危险都要去看一看。

    法随进了门之后,里面一个胡人把门栓上,院子里有几个胡人正在干活,都是柔然人,法随看见他们都向阿行礼,知道这里只怕是阿在城中的一处据点。

    阿把法随引到一个房间,他推动墙边一个木架,露出一扇木门,推开之后出现黑漆漆的洞口,有石梯延伸向下,他走到洞口边取出火折子吹燃,把石梯旁边的油灯点燃,灯光就照亮了通道。

    “跟我走!”阿向法随招呼一声,走下石梯,不停点燃旁边的油灯。

    法随暗暗数了一下,这向下延伸的石梯有三十六阶,只怕距离地面至少有三丈高。

    石梯的尽头是一间一条平行于地面的通道,一点也不显得潮湿,反而很干燥,紧挨着通道有几个房间,阿带着他推开了一道房门。

    等法随进了房间,阿把房门关上,法随看见这地底的房间里存放着不少金银器皿、珠宝玉石,还有古玩字画,显然是一处藏宝室。

    “俟力发,贫僧的师兄在何处?你为何带贫僧到此处来?”法随忍不住出声询问。

    “上师莫急!”阿安抚着法随。柔然人大多信佛,上至可汗,下至奴隶信佛者不计其数,对僧人极其礼遇,特别是从天竺来的僧人,在柔然的地位尤为崇高,这法随也是天竺有道高僧,名声不在法护之下。

    阿说完转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副巨画,墙壁上有一个木门封闭的石龛,他上前张开双臂取下木门。

    当他抱着木门慢慢退开,墙壁上的石龛内坐着一个肉身不腐的高僧,这高僧遗骸身涂满金漆,宝相庄严。

    法随瞪大眼睛,如何不认得这就是他的师兄法护大师,可如今法护已经圆寂。

    “师兄······”法随神情悲戚,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想起年幼之时师兄弟二人跟随在师傅身边学法的过往种种,一时间悲从心来。

    等法随哭了半响,阿放下门板劝道:“上师还请节哀,法护大师如今已荣登极乐,上师应当替他高兴才是!”

    法随擦了眼泪起身,问道:“我师兄年岁并不大,又常年修习武艺,参研佛法,身体健壮,佛法高深,怎么这么早就圆寂?这其中定另有隐情!俟力发,还请告知贫僧!”

    阿装作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还得从上师还未从天竺来之前说起!自三年前,我奉命出使乾国,那时就与法护大师相识,法师大师无论是人品还是武艺、佛法都令我敬仰,我们二人遂成至交好友!”

    “今年年初,不知为何法护大师变得沉默寡言,也时常行踪飘忽不定,后来我才知道他又遇到了从前的红颜知己、即鄯善国公主曼头陀林,这曼头陀林要阻止乾国灭亡其国,于是通过法护大师结交乾国权贵,说服乾国大臣数人,让他们一起联名上书乾国皇帝,阻止其出兵攻打鄯善国,但乾皇意志坚决不更改变初衷,曼头陀林于是铤而走险,联合了一个叫陈钦的将军带兵攻打皇宫,但却失败了,当时曼头陀林公主身陷险境,万分危急,一直在她身边暗中保护的法护大师现身相救,却自己被乾皇所杀,后来曼头陀林在逃离途中也被乾国鹰犬抓回!

    事后,法护大师的法身被兵丁随意扔在了城外乱葬岗,等我找到他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不想法护大师的法身竟然依旧如熟睡一般,面色如常、、栩栩如生、毫无异味,我便知道法护大师的法身就是不腐法身,于是将其暗中带回安置在这里,又在法身身上涂满金漆,以便能保存万代!”

    法随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许多曲折离奇之处,对阿行礼道:“俟力发慈悲,捡回我师兄法身又善加处置,贫僧感激不尽,日后若有差遣,只要俟力发派人知会一声,贫僧即便在万里之外也要赶来相助!”

    阿问道:“不知上师接下来又何打算?”

    法随说:“自古僧人修成不灭金身极为难得,我打算带着师兄的金身返回天竺安置,供世人瞻仰供奉!”

    阿看了看法随,“法护大师被乾皇所杀,就这样白死了,上师难道就不想替您的师兄讨个公道?”

    法随脸色渐冷:“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无论是谁,做错事就得受到惩戒,就算皇帝也不例外,贫僧会让他付出代价!”

    阿心中一喜,立即说:“大师孤身一人,即便武功盖世,可皇宫戒备森严、武艺高强的侍卫众多,听闻那乾皇也是一个高手,大师若是想独闯龙潭,只怕也是有去无回!在我看来,乾皇最在意的反而不是他自己的性命,而是他一手创建的大乾王朝!若是摧毁他的江山社稷,岂不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难受吗?”

    “实不相瞒,我柔然国师年事已高,我欲举荐上师为我柔然新任国师,可我等若无尺寸之功,只怕可汗也不好答应。我想请上师助我一臂之力,搅乱大乾天下!他日,我再向可汗举荐,上师以覆灭大乾王朝之不世功业荣登我柔然国师宝座,那是何等风光和荣耀?天下僧人有何人可与上师相提并论?上师之名必将永载史册和佛典!”

    法随的修为终究未能看破这世间迷障,他被阿描绘的景象给吸引了,贪恋大起,眼睛里精光大盛,“俟力发有何打算?”

    阿当即说:“今日乾皇在太极殿接见西域各国使臣,接受各国使臣的朝拜、称臣纳贡,大肆册封官爵、赏赐财物!当务之急,我以为应当趁着他们的关系不稳,破坏西域各国与乾国的关系,只是我才疏学浅、智力有限,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听闻上师乃一代智者,还请上师教我!”

    法随闭上了眼睛,手上不停的捻着佛珠。

    良久,他睁开眼睛,眼神深如潭水,“俟力发第一步的谋划是对的,首先破坏他们之间刚刚建立又并不稳定的关系!想办法让西域诸国同仇敌忾,联合起兵共同对抗乾国!”

    “其次,搅乱南朝与乾国的边境局势,让他们双方在边境增兵!”

    “再次,乾国虽立国十七年,但国内依然存在反对者,依然有不少人反对赵家的统治,想办法挑起乾国内部纷争,只等边境重兵云集,而内部实力空虚,便可发动,让它内讧而亡!”

    阿闻言大喜,“大师的谋划果然高深精妙,只是具体要如何实施?这第一步就是难上加难,西域诸国被高进之的雄兵吓得不敢动弹,又如何让他们能够同仇敌忾呢?”

    “此事简单,你附耳过来!”

    阿把耳朵凑过去,法随在他耳边一阵嘀咕,说了好一会儿工夫。

    阿听完伸手按在胸前,躬身道:“上师果然智慧高远,阿敬服!”

    ······

    朱雀大街。

    六个西域武士头戴毡帽,腰挎弯刀,一步三摇摆,这六人就把整条街道挡住了一大半,车马和行人皆不能过,引得后面的行人和车马都骂骂咧咧。

    其中一个西域武士回头摆出凶恶的神色,用生疏的官话大吼:“叫什么叫?我们乃是焉耆使臣帐下武士,杀个把人就如杀鸡一样,乾国官府不但不会治罪,还会赔礼道歉!”

    叫嚷的都是一些普通人,即便这些是西域胡人,他们也没有胆子跟这些使臣的下属叫板,一个个只能忍气吞声。

    只见这几个西域武士依旧慢慢悠悠向前走,其中一人走到路边拿起一个路边摊子上胡饼咬了一口,张嘴就吐出来,大骂:“这是人吃的食物吗?你这小老儿是不是以为我们焉耆人好欺负?”

    骂完抬腿就一脚把老汉的摊子给踹翻了,火炉里碳火飞溅出来烫得老汉惨叫着倒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其他几个西域武士也纷纷在街边四处打砸,还拔刀砍伤了几个人。

    有人看见这状况立即向巡街的金吾卫报告,一队副武装的金吾卫甲士迅速向这边跑来。

    似乎有人放哨,一个口哨声响起,打砸抢烧的几个西域武士迅速退走,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之中。

    不远处的墙角站着两个人,分明就是阿和法随。

    阿忍不住问道:“上师,这么做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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