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柄羽箭的气流同宣韶宁擦身而过,直冲项昂的面门而去,在快速的骑行中项昂抽刀出鞘对准羽箭便是一刀,顿时那柄羽箭从中间被劈开了。

    项昂的反应速度和出刀迅捷已经是远远超过常人了,这一刀速度、准头、角度都到位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宣韶宁以为项昂能逃过一劫却不料这柄羽箭竟然是箭中箭,外头的那一柄被劈开之后,一直藏在里头的断箭依旧保持着原有的速度朝着目标而去。这一幕就算是项昂都没有料到,他手中的刀还没有来得及放下,这一柄短箭已经扎入了他的咽喉!

    这是子母箭!宣韶宁不由得吃惊起来,这种弩箭已经从世上消失了很久了,他依稀记得夫子曾经提及过这种弩箭的制作工艺只有一个已经消逝的家族拥有,如今竟然再次出现了!

    当更多的子母箭冲到队伍的最前方,师巩正渊纵马跃起用身子压住项昂从马背上滚下,落地之后用最快的速度躲藏到道路的一侧。那些没来及躲避的锈螯卫将士们就成为了这一场战争的牺牲品,纷纷落下马来,他们临死之前都没能闭上眼睛,最后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不甘也有不舍。

    子母箭的威力时隔多年再次迸发出来,每一支箭都精准的瞄准了目标的要害,宣韶宁能判断出来那些箭雨之中只有极少数是子母箭,更多的都是普通的羽箭,而子母箭瞄准的都是锈螯卫的关键目标,其中就包括了指挥使项昂以及几位副将,显然这几支子母箭都没有失手。

    “指挥使!”师巩正渊扶着项昂,看着鲜血从咽喉处涌出,项昂痛苦而艰难的想说什么,无奈咽喉的伤口已经让他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拼尽全力的打手势。

    项昂每动一下鲜血就流的愈发的多,从咽喉处一直延伸到小腹已经是殷红一片,他自知无幸了,这个节骨眼上最放不下的还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这支锈螯卫,他紧紧抓住师巩正渊的胳膊,手臂摇摆、延伸坚定。

    师巩正渊明白项昂的意思了,他是想要将锈螯卫的指挥暂时交给自己。师巩正渊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拖拉,用力点头承诺道“指挥使,您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既要完成任务同时还要尽可能保住兄弟们的性命!”说完,师巩正渊双膝跪地朝着项昂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

    项昂终于是可以放心了,他露出最后一丝疲惫的笑容,身子顿时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力开始缓缓后仰。师巩正渊上前扶住了项昂,亲眼看着项昂的身体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冷却,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糟了,一时间愤怒、无助、悔恨等等负面的情绪一同朝着师巩正渊涌过来。

    还能做些什么呢?师巩正渊将项昂的尸身缓缓放下,撕开军服的一面盖住他的脸蛋以保住逝者最后的尊严,当他再次站起身的时候眼神已经变色了。这种改变只有师巩正渊自己知道,经受了这一次的打击之后眼力再次改变,他清晰的看见了那些躲藏在夜色中的偷袭者。

    宣韶宁号召锈螯卫的将士们组成盾阵以抵挡敌人的进攻,他同这些兄弟们一样看不见那些隐藏的敌人,他们能做的就是不能持续的慌乱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出克敌的方法。

    虽然项昂的牺牲没有多少人看见,但是他中箭是被许多将士们看见了,战乱之中大多数的人都不知自己的主将伤势如何直到他们见到师巩正渊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宣韶宁看见了师巩正渊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第一时间都猜出了可能发生的事儿,没等他出言发问只见师巩正渊将原本属于项昂的指挥使袖标带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展翅欲飞的青鸾贴合在师巩正渊的手臂上,全军将士都明白他们有了新的主将,这个时候最忌讳的便是群龙无首,好在师巩正渊站出来了,他一手捡起一面盾牌挡在自己的身前,一手把持着一柄长枪,眼神冷酷的瞄准了夜色中的敌人。

    也不知是为何,原本一直攒射的羽箭在这个时候竟然停下来了,似乎那些敌人也被师巩正渊的气势给唬住了。师巩正渊扭头朝着身后的人命令道“按照我的身位投掷出长枪,倾尽你们的全力!”

    别说是那些将士们了,就连宣韶宁一时间都没有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却见师巩正渊已经如同一道劲风冲出去了,他选定了右前方的一个位置然后举起了手臂。将士们没有犹豫,一批人立刻将长枪掷出,没过多久夜色中就传出来一阵一阵的呻吟声,这是众人都听见的,可师巩正渊还看见的是迸溅出的鲜血。

    接着师巩正渊又突然改道朝着左后方跑过去,锈螯为的将士们开始完全遵循着他的手势投掷长枪,一阵接着一阵的痛苦呐喊声足以说明了师巩正渊判断的正确。那些躲藏在夜色中的敌人似乎是突然失去了一切反抗能力成为了一个个不动的活靶子交给师巩正渊来瞄准。

    事实真的是这样么?巫获隐身在墨色中一直盯着师巩正渊,这个时候的心情有些喜忧参半,忧的是再这么下去自己的手下人可就伤亡的更多了,那么喜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巫获也没有打算说出来,他只是一直都没有做出新的命令,仿佛想要多欣赏一下师巩正渊的表演。

    “拓戎大人!”

    巫获自然可以欣赏,毕竟付出性命的又不是他,可是他的副将们按捺不住了,他们焦急的吼着,他们不明白明明自己这边占据着优势而且有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开头,这个时候主将怎么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我知道!”巫获说道“全军撤退!”

    副将们再次傻眼了,现在他们的确是暂时处于劣势可远远没有撤军的必要,只要主将一声令下全军都可以冲出去同锈螯卫拼杀的,他们的战斗力一点都不逊色于敌人。然而主将竟然发出了撤退的命令,他们实在是难以接受。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怎么你们打算违抗军令么?”在巫获的威逼之下副将们只能低下头去,巫获的铁腕治军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

    巫获不是随意下令的,他注意到了逃过一劫的尹挽挽部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一直冷眼旁观战局,同时锈螯卫的身后已经卷起了一团新的烟尘,那是裴正豪的金甲卫同金重吾部,此时若是派出军队去近身肉搏那么势必将金重吾部逼入险境,他会面临前后夹击的危险,金重吾再勇猛也未必能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这些战局变化一般人自然是不会知晓的,巫获的眼睛不同于常人,他已经看见并预料到了接下去的战局走势,对于手下人的担忧最终让他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撤军的决定。

    于是乎,原本打算大战一场要为项昂复仇的锈螯卫们突然听见了敌人鸣金收兵,还在愣怔间纷纷将眼神投向了师巩正渊。师巩正渊仿佛发觉了什么,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盯着夜色没有及时做出任何战术上的调整。

    这个时候金重吾赶到了,他率先从锈螯卫的背后杀出一条血路让身后的圪末军冲出重围。金重吾已经听见了巫获军的撤退信号,这明显同之前他们谋划的战略不同,可是他明白身为军人的使命,关键时刻绝对不可以质疑主将的决定,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的身后还有金甲卫在,此时一味攻击锈螯卫,自己也没有啥好果子吃。

    金重吾骑着马从锈螯卫的军队侧面跑过,他看见了在军队前头的宣韶宁,俩人再次擦身而过,两人的眼神都停留在彼此的身上,默契的是两人都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直到两人距离的足够远再也看不见。金重吾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甩甩头奋力跟上中军的脚步,而宣韶宁同样不想别人看见自己的失态,将眼神投向了后方的金甲卫。

    敌对的双方突然很有默契的都收兵了,巫获同金重吾合兵一处之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平州跑去;金甲卫同锈螯卫汇合,裴正豪看见了项昂的尸身,心有不甘最后也只能化作一记拳头砸在地上。

    尹挽挽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了,她不明白金重吾同宣韶宁之间的关系,更加不明白的是巫获竟然放任青州城落入敌人的手里而选择主动撤军。情势再一次发生逆转,她的实力在这几方之中是最弱的,她无力去对抗任何一方,能做的只有顺应形势,于是她率领残兵跟上了巫获的部队退回到了平州城。

    “完成任务要紧,穷寇莫追!”裴正豪下令全军收兵退回青州城开始布防,自己蹲在了项昂的身边,看着项昂的尸身他摘下了头盔朝着项昂磕三次头。宣韶宁和师巩正渊也照做了,项昂是他们俩的师兄,在军中的这些年也是没少受他的照顾,如今阴阳两隔,只有最庄重的军礼才能表达他们内心的情绪。

    “师兄,指挥使,一路走好!剩下的路就交给我们吧,不管有多难,我们都会一如既往的走下去直到达成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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