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昱便动身前往重庆,秦九功本想安排几位长老陪同,但张昱想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帮中长老若长期擅离职守恐生祸乱,再者寻人又不是去见仗,是以便一口回绝了秦九功。

    张昱本念着赵、杨夫妇二人病危并未把此次行动告诉赵灵薇,但还是被她知晓,她也知道如今脱离父母身边实是有失孝心;但无论是救助爹妈脱离魔掌还是沿途之上的照顾,都比不上张昱这个非亲非故之人。

    是以当她知晓张昱为众掌门去寻那解毒之法时,就是连自己的门派也没回去看望一眼,执意要跟随一起,说是要为爹爹妈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此以来张昱倒是不好拒绝。

    公孙明并非丐帮之人,说是要陪同张昱一起长长见识,张昱虽颇感无奈也不好多说什么,同时也自是少不了要陪张昱到天涯海角的张青儿。

    于是一行人收拾停当之后,各乘马匹先赶往河南境地,一行人翻山越岭,走州过镇并未耽搁时日。

    这一日,眼见天色将晚,前不着村后不见店,几人均想“恐怕又要错过宿头了”这些日子以来几人也习以为常,反倒并不如何在意。

    往前没走多久在暮色来临之时,竟然瞧见了一所村庄,众人喜出望外。

    几人来到村头一户人家,见篱笆墙内屋子里亮着灯光,公孙明上前扣打门环,功夫不大从屋里走出一名三十来岁,样貌贤淑的妇人来。

    见张昱一行面像陌生,便起了警惕之心,张昱拿出一两碎银说明来意后,妇人见一众面色温善便把几人让进院儿来。

    几人把马匹牵进院子栓好,妇人又把几人请进屋里,刚进屋就见堂内一张桌子上摆着几个窝窝头两碗稀粥,那妇人走进里屋牵出来一名老婆婆,想是刚才那妇人与这婆婆正在吃着饭,听到门外声响因惧怕歹人,这才让老婆婆躲了起来。

    听妇人的介绍,她夫姓马氏,眼前这老婆婆便是他的婆婆,说完后她便与那老婆婆到厨房张罗给张昱等人做饭去了。

    张昱打量了一番这个略显简陋的屋子,只见屋子显得颇为干净,而除了一张桌子几条板凳和一个老旧的柜子之外,整个堂屋再无其他起眼的器具,张昱暗自惊疑心想“此处并未受到战火牵连,看那马氏也是贤惠之人,何故家境竟是一贫如洗”几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不大会儿的功夫,马氏端来饭菜,饭菜也是极为简单,几个窝窝头,几碗米粒不多的稀饭还有一盘咸菜,马氏似也知晓太过简单了些,于是面目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几位客人实在对将不住,并非妇人有意怠慢,而是俺们家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饭菜来,还请将就着用一些”

    几人对望一眼面露苦笑之色,却也不计较吃了起来,张昱兄妹二人本是农家出身,虽然饭菜简易了些,这马氏手艺也不俗,吃的倒是津津有味。

    而赵灵薇与公孙明则是满面的苦黄之色,似是难以下咽,公孙明喝了两口咋了咋舌,放下碗筷转身冲那马氏道“我说马夫人,此地一无战乱,二无天灾,你们家境因何如此萧条?”

    马氏闻言脸面臊的一下子红了起来,也不知是尴尬还是有难言之隐,紧张之极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公孙明见她面露难色,摆了摆手道“有为难之处不说也罢?”

    他肚中实在饥饿,不得已只好又拿起碗喝了起来,只听一旁的老婆婆叹息了一声道“玉娥你为咱们家付出够多了,只怪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这些年可苦了你了”说罢二人竟不管有外人在场,母女俩竟相拥哭了起来。

    公孙明闻言一怔站起身来道“老人家若有什么难处,我可为你们做主”

    老婆婆边哭边道“多谢贵客的好意,可俺家那儿子是无药可救了”

    公孙明听那老婆婆说的不明不白,换作以往早已开始破口大骂,此时却耐住性子又问道“老人家你那儿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讲来我大可为你做主?”

    老婆婆听罢看了一眼公孙明,神情显得有些呆滞自言自语道“我那儿子本来也是老实本分之人,不然也不会取到玉娥这么好的媳妇,可就在两年前也不知从哪儿学会了赌钱;于是放了田地不种天天去那赌坊耍钱,输光了所有积蓄不说还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如今家里再无值钱的物事,前些日子还要拉着玉娥去卖给人家做仆佣,玉娥以死相逼这才没让他拉走,也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也不知是生是死,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着实可恨的紧呐”说罢又掩面哭了起来。

    几人闻听均是火冒三丈,公孙明一拍桌子喝道“这还了得”

    赵灵薇也喝道“告诉本姑娘你那儿子在什么地方赌钱,我非抓他来剁下他的手指不可”

    那马氏闻听吓得惊慌失色,连忙跪下来道“几位客人,奴家知道你们为我好,但我那汉子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断手跺脚,还请手下容情”

    赵灵薇扶起马氏愤然道“大姐,似这等男人要他作甚”

    马氏连忙摆手道“有句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他以前并不这样,我相信他终有悔改之日”

    赵灵薇冷哼一声道“哼,天下没一个好男人”说着有意无意的瞧了张昱几眼,张昱见此颇感委屈心想“这又干我何事?”

    众人见这婆媳二人虽暗恨儿子不成器,但还是维护的紧,暗骂“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倒也不想再管。

    马氏给几人腾出两间屋子,婆媳二人却拿着些许棉被去了柴房,几人虽心有不忍,但听马氏说也无甚大碍,倒也未再过多计较。

    不知过了多久,张昱朦胧之间听到院子里的门似是被打开,紧接着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但听步伐深沉有力,便知此人并非习武之人,一时间他倒也没了睡意,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功夫不大便听到门外一尖细的男子声音响起大喊道“玉娥玉娥开门呐,我回来啦,肚子饿死了,快给我整点儿吃的”紧接着便响起玉娥的声音悠悠道“你回来啦,家里连米都没有了,只有几个窝窝你要吃的话给你热热”

    那男子喝道“几天前不是还有半斤米,这才几天就没了,你不是把米拿去给别的汉子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那老婆婆骂道“半斤米我娘俩就算再怎么省着吃,这几天哪儿还会有;你整天在外赌钱,家里的死活半点也不管,真是枉了我屎一把尿一把,把你拉扯这么大,马三你这个不成器的不孝子孙,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话刚说完便听到一阵拍打的声响,想是那老婆婆在拿着什么事物教训儿子,紧着便听到“哎呦”一声,就听玉娥哭声道“婆婆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你不照顾不说还打她,她这要是有个长短,这个家还怎么活”想来是刚才情急之中,那男子推了老婆婆一把。

    张昱听到这里心中自是明了,那男子便是马氏家中的汉子,听那老婆婆刚才的呼喊似是叫作马三。

    马三在赌坊又输了钱,还欠下巨债,被人胖揍一番这才回来,本来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家听说又没饭吃,就想打自家婆姨一顿缓解心头的恶气。

    但被自己老娘一阵打骂,失手之下又推了老娘,他心本也不坏,此时回想起过往,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来到老婆婆身边扶起她道“娘,您没事吧?”

    老婆婆颤抖道“若你再这样继续赌下去,老娘迟早要被你气死”忽然一旁的马嘶叫了一声,他刚才一直未曾注意,此时才看到不远的篱笆旁拴着几匹马,开口便问道“玉娥,咱们院子里哪来的这几匹马”

    玉娥道“今儿来了几个借宿的,这些马自是他们的坐骑”

    马三闻言心中一阵盘算,竟然打起了坏主意,他几步来到精神十足的马跟前,正欲去解那绳缰,玉娥惊喝道“你这是作甚?”话音刚落就听那马三“哎呦喂”一声摔倒在地。

    张昱在里屋闻听暗笑心想“定是打大黄的主意,反被它踢了一脚”果然就听马三叫骂道“好个畜生,我还制服不了你”

    说着便又要去牵黄骠马,可还未接近便又被马蹄踢了一脚,如此数次,马三骂道“好个畜生竟然成了精”

    玉娥早已吓的惊慌失措,她吓的不是马三被那马给踢倒,而是想起今日那姑娘说的那番话来,她知道今日几位客人绝非一般人,若真动了他们的马,到时候怪罪下来,就不是他们一家三口可经受的起,喝止道“你这个天杀的究竟想干甚么,今天那几位客人都不是好惹的主,你要是起坏心思,到时候要让你有个长短,我们娘俩还怎么活”

    马三似是不以为意,见那黄骠马牵不走,便去牵另外一匹马,一般的马匹不如黄骠马有灵性,倒是乖巧的很,被马三牵着往院外走,玉娥见此有些急了,她也不敢再大喊大叫,生怕惊醒了屋里人,其实这么大的声音别说屋里都是练家子,就是寻常之人谁还听不见。

    玉娥上前就去拽那马三想让他放下马绳,可她力气再大怎能比得过一个汉子,被马三用力一推一个踉跄便跌出好远,当下把额头磕出一道口子来,玉娥又急又恼,眼见马三把马牵了出去却无可奈何。

    娘儿俩见此慌了神正相拥哭泣时,只听身后一名女子叹声道“哎,这等男人还留他作甚?”

    玉娥一惊扭过头一瞧背后站着两名女子,正是白日借宿的那两位姑娘,此二人自是听见争吵声便出门的赵灵薇与张青儿。

    玉娥见此连忙磕头道“两位姑娘,我家汉子良心本不坏,可就是毒瘾又犯了,姑娘大发慈悲饶过他吧,我去帮姑娘把马追回来”说着她擦了擦眼泪起身往门外跑去。

    赵灵薇笑道“大姐,都这当子时候了,你去哪里寻,还是我们自己去牵回来吧”说着话与张青儿便出了门,只听身后的老婆婆哭喊道“姑娘息怒,给我那不孝的儿子留条生路吧”

    婆媳两见二人走的远了,心里着慌没了主意,只得坐在地下愣愣发呆,均想“他若真要是有个好歹来,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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