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着天子节,公孙遗的眼睛,就像萤火虫一样使劲的眨啊眨,在人群之中不断搜寻着自己的目标,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这张子重可不能有事啊……”公孙遗在心里祈祷着。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天子的直接命令。

    更因为目标人物,与自己有旧啊。

    三年前,自己还曾上门吊唁过其亡兄呢。

    记忆里,当时的那个少年青涩稚嫩,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印象了。

    但不要紧。

    现在,对方可能就要一飞冲天了。

    而自己,则可以沾点光。可惜啊,自己没有待嫁的女儿,不然这就是一个金龟婿啊!

    如今,大约只能便宜别人了。

    想到这里,公孙遗就肉疼不已。

    带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公孙遗清了清嗓子,问道:“谁是张毅张子重?”

    张越闻言,立刻出列拜道:“草民张子重敬拜光禄大夫公孙公!”

    公孙遗循声看过去,见了张越没有缺少零件,活蹦乱跳,顿时就放下心来。

    若这人掉了个零件,或者干脆变成了尸体。

    那这朝野恐怕就要动荡不安了。

    作为光禄大夫,公孙遗自有渠道了解宫廷之事。

    更别提,如今这个事情,早就被八卦党们传的神乎其神了。

    什么丞相公孙贺把太仆打的不成人形。

    什么太常卿私底下痛骂丞相父子。

    什么尚书令,怒斥太仆。

    至于天子在玉堂发飙,把丞相父子骂的狗血淋头的事情,都快能编出好几套蚩尤戏了(西汉宫廷戏剧)。

    如今此人安全无虞,这让公孙遗放下了悬着的心,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若此子出了事,丞相估计最好的结局也是鞠躬下台。

    太仆公孙敬声,就得丢了卿卿性命了。

    这些与公孙遗没有干系。

    有干系的是,因此而引发的朝野动荡。

    一个丞相,一个太仆去位,天知道各方势力要打多久才能决出胜负?

    一个不小心,类似他这样辛辛苦苦才爬上来的小虾米就得被大浪掀翻。

    历来,汉家丞相因事去位,哪一次不是朝野腥风血雨,杀了个昏天暗地?

    更别提此子还是故人之后了。

    “快快请起……”公孙遗立刻上前扶起张越,说道:“张毅,你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陛下命我迎你即刻入长安……”

    这正是他来此身负的使命。

    张越闻言,也是一楞。

    他还未曾预料到是这个结果。

    长安城的哪位,对自己也太……重视了些吧?

    但这是好事,所以张越连忙拜道:“草民何其粗鄙,竟让陛下牵挂,死罪!”

    公孙遗转身看向其他吏员,问道:“张毅在乡官邑中,一切可皆安好?”

    吏员们顿时哑巴了。

    无数人战战兢兢,冯珂更是汗如雨下,一咬牙,如实报道:“不敢瞒天使,就在方才,有小人竟欲下毒毒杀张公子,所幸张公子吉人天相……”

    公孙遗闻言目瞪口呆。

    看着张越,又看了看其他人,又看了看自己,心有余悸的叹道:“果真是吉人天相啊……”

    此子若死,乡官邑上下,统统都要陪葬。

    就算自己,恐怕也少不得去居延修地球了。

    他立刻正色的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珂连忙脱帽谢罪,拜道:“下官无能,用人不当,致有贼子买通门吏李二郎,混入官邑下毒谋杀士子张毅,请天使降罪……”

    “那下毒之人呢?”

    “已被士子张毅当场格杀!”

    公孙遗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张越一眼,有些意外。

    “那门吏呢?”公孙遗追问道。

    “发现时已经吞金自杀……”冯珂战战兢兢。

    “尸体呢?”

    “皆在原地!”

    “来人,马上去将那两具罪人尸体带走,送去廷尉卿衙门……”公孙遗马上下令,立刻就有卫士轰然应诺。

    然后他扭头看着冯珂,叹道:“足下自求多福吧……”

    在他治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哪怕目标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他这个游徼今年的考绩也完蛋了。

    而当目标是这张毅张子重……当今天子的心肝宝贝……

    恐怕,少不得要去廷尉卿衙门喝喝茶。

    这还是张子重安全无虞,没有缺少零件。

    不然……

    冯珂也是自知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他现在唯一祈祷的,只有此事不要牵连自己的老母和妻小。

    倒是张越,多了看了这个游徼几眼,在心里暗暗记了下来。

    若有可能,这人倒是一个不错的小弟人选。

    因为,在这一天多的接触下来,张越发现这人熟知律法,处理地方基层的琐事也是得心应手。

    这样的人,用的好,足可在未来帮自己许多忙。

    只是,现在还不急,先晾晾他,等他绝望,等他无路可走,等他就要掉下悬崖时,再择机拉他一把。

    这才是收服小弟之心的最好办法。

    “张公子……”公孙遗看着张越,拱手道:“请吧,吾奉陛下之诏,请公子即刻入宫面圣!”

    张越连忙回礼,道:“草民谨遵诏命!”

    于是,公孙遗一挥手,十几个卫兵立刻持戟而上,将张越跟护小鸡仔一样的保护起来。

    走出乡官邑的大门,张越向前眺望了两眼。

    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道路边上,田苗兄弟和陈越、陈航兄弟,在哪里紧张而不安的远望着乡官邑的动静。

    张越想了想,对公孙遗拜道:“公孙叔父,可否让小侄去与家人说一下话,安排一下家中事宜……”

    公孙遗冷不丁被张越一声‘叔父’叫的心都酥了。

    自然不无不可,笑着道:“吾命人护送贤侄前去……”

    这就是认下了这层关系。

    这种事情,也不需要说太多,甚至都不需要叙旧啊什么的。

    只要一声叔父,一句贤侄,就可以重新接续上往日的关系。

    只是……

    公孙遗心里明白,恐怕以后,这主次关系就得颠倒一下了

    以前是这个‘贤侄’狐假虎威,拿自己的名头自保。

    往后,就是他这个‘叔父’反过来,用‘贤侄’的名字恐吓政敌,争抢权力。

    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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