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双股战战,连头也不敢抬。

    “逆子!”暴怒的天子,揪着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输出:“朕怎么就生了汝这么个逆子?”

    “朕与汝说过多少次了!长点脑子!”

    “汝的丞相和太傅,就没和汝讲过淮南厉王与段叔的故事?”

    “朕看,汝是不把朕气死,就不会安生!”

    在外人面前,宛如混世魔王,软硬不吃的刘胥,此刻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只二哈,只能低着头,小声的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是儿臣不孝……”

    一旁,刘胥的同产兄,燕王旦连忙上前,扶着老父亲,小声的道:“父皇,广陵这次知道了教训,下次一定不敢再犯了……请父皇看在儿臣的面子上,就不要与广陵为难了……”

    “汝便惯着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吧……”天子怒声道。

    这些年来,每次刘胥闯祸,不是太子就是燕王来说情。

    这让这位陛下既有些欢喜,却又有些担忧。

    喜得是自己的儿子们,比自己与自己的兄弟们更有感情。

    忧的也是这个!

    先帝与梁孝王感情亲密,结果是孝王忧愤而死。

    太宗与淮南厉王兄友弟恭,最终,厉王饿死在囚车之中。

    还有他与胶东康王,当初感情也是亲密无间,但最终康王却忧郁而终。

    反之,代孝王与先帝关系既不亲密,也不疏远,因而得以善终。

    其子共王,甚至因此屡次得到先帝怜惜,给赐黄金无数。

    哪怕到了自己手上,也依旧念及旧情,给共王子孙无数赏赐,前些年广关,特意将共王子刘义从代国迁到清河郡,让他去享福。

    故而,在刘氏内部,宠溺是祸,放纵是错。

    就如刘胥,未来太子即位,若依旧是这么个样子,哪怕太子不说,朝臣们能放过他?

    即使太子顶住了重重压力,长孙即位后,长孙会顾念皇叔?

    笑话?

    老刘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坑皇叔!

    往死里坑!

    “父皇……”刘旦见着老父亲稍稍息怒了,连忙在旁边道:“儿臣听说,此番广陵与张侍中生隙,虽然广陵自己有错,但是……其中却是有奸臣刻意挑拨、怂恿啊……”

    “哦……”天子扭过头来,看着刘胥问道:“是谁在挑拨啊?”

    “回禀父皇,是太子洗马李禹……”刘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就毫不犹豫的把李禹卖掉了:“正是此人,屡次在儿臣面前,提起张侍中,说其勇冠关中,时常与其蔑视儿臣……儿臣一时糊涂……”

    天子听着,摩挲着手上的玉佩,凝神道:“朕会查清楚的……”

    哪怕是真的,这个傻儿子,也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要保住这个傻儿子的命,不仅仅得派一个严厉的大臣去教导和督促,还得给他换一个地方才行!

    广陵国,太繁华也太奢侈了。

    而且,风水也不好……

    从英布开始,那地方就出叛逆与逗逼。

    但把他换到哪个地方去呢?

    交趾?不行,太远了,而且障热无比,毒虫猛兽也多。

    番禹?或许可以考虑,但问题是一样热。

    他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胥却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已经在盘算着让他卷铺盖,从广陵的温柔乡搬家了。

    此刻,他有些暗自庆幸的长出了一口气。

    心里面竟然因此对那个曾经看不起、瞧不起的侍中官生出了好感。

    当然,主要是因为对方展现的武力,让他瞠目结舌。

    …………………………………………

    与此同时,刘据终于确认了,自己的亲信大臣李禹在上林苑里的作为。

    “李禹……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刘据满脸的不可思议。

    自己的亲信大臣,外戚,背着自己在上林苑里在自己的兄弟面前挑拨离间,想要陷害自己的儿子的亲信大臣,自己父亲的宠臣!!!???

    在今天以前,刘据怎么都想不到,会出现如此变故。

    “家上,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刻……”闻讯匆忙赶来的太子太傅石德在一旁急的满头大汗,劝道:“家上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马上去面见陛下,澄清此事!”

    若是去的迟了,让天子生出了什么恶感。

    那就惨了!

    刘据自也知道轻重。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问道:“李洗马呢?”

    其实,他现在最希望的是,李禹能主动来找自己认罪,坦白错误。

    如此或许能有一线转圜的机会。

    “回禀家上……”刚刚上任不久的太子家令王贺拜道:“臣已经派人在博望苑之中找过了,李洗马在两个时辰前离宫,去了长安城……”

    刘据闻言,闭上了眼睛,一脸的失望。

    他很清楚,李禹背叛了他!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作为当事人,他去跑去了长安城。

    这摆明了是让他这个太子,这个主君去承担一切责任。

    刘据紧紧的咬着嘴唇,看向石德,有些垂头丧气的道:“太傅,孤是否真的不适合承宗庙?”

    最近一段时间,刘据眼见着种种变故,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尤其是关中夏季大旱导致歉收,由此引发的种种变故。

    让他难免对自己有所检讨和怀疑。

    “家上何出此言?”石德闻言,吓尿了:“家上仁厚,人所共知,连陛下也曾说过‘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

    刘据却是摇了摇头,这种话,若在以前他大约还会信。

    但现在……

    事实已经向他证明,他这样的性子与性格,其实很难做一个社稷之主。

    雍县、郁夷的旱灾,以及因为旱灾导致的人祸,就已经让他在心里产生了第一个疑问,随后发生的事情,进一步扩大了裂缝。

    而李禹的背叛,让他终于不得不正视自己了。

    这些年来,他用的大臣,用的官员,用的人才,结交的豪杰。

    就没有几个能真正帮助天下人的。

    甚至,很多都反过来毒害和加重了人民的负担。

    假如,自己真的不适合为天下主,或许……可以学学太上皇……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心里存在了不过零点一秒,随即就转瞬而逝。

    因为,太上皇可不好当!

    当初高帝就当着朝臣的面,对太上皇问道:“始大人以为臣无赖,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今某产业所就孰与仲多?”

    “去建章宫吧……”刘据叹息着道:“希望父皇能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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