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抵达未央宫时,这个汉家宫阙,此刻已经被一片肃穆神圣的气氛所笼罩。

    明天就是十月甲子。

    在过去百年,这个日子都是无比神圣的。

    是一岁之始,是万象更新之时。

    先帝、太宗、吕后、惠帝、高帝都要在这个日子,登临宣室殿,对他的大臣们发布训令和法度。

    同时还要与来自天下郡国的宗室、贵族、上计吏,商讨国家大事,制定国家政策。

    也就是太初年颁布太初历后,当今天子开始有意识的压制和削弱十月甲子的大朝议。

    但,再怎么削弱,传统的力量也是无比强大的!

    至少,在现在,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贵族,都更愿意过十月新年,而不是正月新年。

    正月的正旦朝,现在最大的作用,不过是朝高庙,向宗庙神灵献酌。

    故而,此时的未央宫,已经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数千北军将士,已经进入宫廷,开始了警戒。

    少府卿的属官们,也将上千个大火盆,沿着宫阙的主要道路一字排开。

    现在,虽然才刚刚入夜。

    但,这些火盆已经在燃烧了。

    它们将彻夜不熄,为来自天下郡国的官员、贵族,照亮他们朝拜天子的道路。

    更有来自太常卿的官员,在安排着为大朝议的朝觐官员、藩国使者,准备坐席。

    张越穿过繁忙的宫阙,来到兰台。

    现在的兰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忙。

    无论是尚书令张安世还是御史中丞暴胜之,今天晚上都不可能合眼了。

    他们必须,为明天的大朝议,准备所有该准备的东西。

    背熟所有应该背熟的东西。

    包括过去百年,历代天子在大朝议上下达的训示和诏命。

    也包括过去百年,所有三公九卿的上书奏疏内容。

    更包括国家的相关制度、法律规定。

    不然,万一有人在大朝议上失礼,但御史台和尚书台却不知道他失礼了。

    那不是很尴尬,很打脸?

    而相较来说,暴胜之要面临的问题,比张安世要多。

    因为他还得准备此番来朝的三州郡国上计吏们的资料和档案以及他们报告的上计内容。

    不然,某郡上计吏到了殿上,天子闻起来:“此何人哉?”

    御史台却答不出来,更不能及时将此人的履历和政绩报告天子,那御史台上下,就全部都得想想怎么死了。

    所以,暴胜之在见到张越的时候,甚至没有空请张越喝一杯茶,只是停下手里的工作,问道:“贤弟何以此时来兰台?”

    “陛下命我来了解一下青州、徐州和扬州的事情,不知道兄长是否愿意为我引荐三州刺史及刺史部官吏?”张越见暴胜之忙的很,也就干脆单刀直入。

    “这样啊!”暴胜之想了想,道:“此事易尔,青州刺史隽不疑,扬州刺史张懋和徐州刺史阳唯,此刻都在兰台偏殿议事,贤弟可自去!”

    “吾会命人去告知他们,必定要对贤弟的问题,知无不言!”

    “多谢兄长!”张越连忙拱手一拜,然后,就在一个御史的引领下,来到了位于兰台左侧的一处殿堂。

    在其带领下,进了殿中,立刻就引来了无数人关注。

    毕竟,一个戴着貂蝉冠,而且年轻的可怕的贵人忽然出现。

    谁不是侧目?

    “这就是张蚩尤?”许多人接头接耳,低声议论。

    而包括隽不疑在内的十余位官员,则连忙起身,迎向张越,纷纷恭身作揖拜道:“下官等见过侍中公!”

    其他官吏,也赶忙起身,拜道:“下官等恭问侍中公安!”

    “诸君快快免礼……”张越连忙回礼,向着众人作揖稽首。

    然后,他就笑着看向了多日不见的隽不疑。

    自八月回京述职,隽不疑就一直留在长安,汉家刺史们每次回京述职,都会停留三到六个月。

    之所以要停留这么久,主要是现在的刺史机构,能管的事情真的不多。

    就是其职责范围的六条督查之事,也经常会碰到硬钉子。

    刺史只是说起来风光而已。

    但其秩比才六百石!

    下面的属官,多是两百石、四百石。

    这样的地位,别说是面对郡国的那些大人物了。

    便是地方上的县令,若是靠山硬扎,也多半懒得理他们。

    而那些豪强们就更拽了。

    自元封年开始设置刺史以来,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已经有十七位刺史,在职位上遇刺殉职。

    他们都是死于触动地方豪族利益,而被暗杀。

    就在去年,扬州刺史王竟在会稽郡巡查时忽然暴卒,震动了整个汉家。

    刺史工作的危险,由此可见一斑。

    故而,为了保护自己,更为了工作更加顺利。

    汉家刺史们每次回京,都要尽可能的争取朝野支持,特别是御史台和尚书台的支持与背书,并且了解和清楚国家目前的政策。

    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保护自己。

    不至于死了,都没有一个交代。

    “曼倩兄……”张越笑着对隽不疑拱手道:“还请兄长为我引荐诸位州部刺史的明公!”

    隽不疑闻言,连忙拜道:“不敢!请容下官为侍中介绍!”

    “这一位,乃是徐州刺史阳公讳唯,阳兄在徐州,为陛下监察郡国已有三年,曾弹劾两千石十余人,纠正冤案三十余宗,可谓国之栋梁也!”隽不疑领着张越,介绍着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比较瘦弱的官员。

    张越听着连忙拱手答礼:“见过阳刺史,久仰大名,今日相见,毅深感幸甚!”

    “不敢!”阳唯连忙道:“下官粗鄙之人,唯愿侍中公多多海涵!”

    隽不疑又将张越领到一个三十余岁的官员面前,介绍道:“此乃扬州刺史张公讳懋……”

    “张公乃是故扬州刺史王公大人之甥,王公大人一生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为百姓福祉奔走于扬州大地十有三年,其殉职之后,张公毅然决然,接过了王公未竟之事,将会稽郡的巫蛊害人一案彻底厘清,让百余无辜之人沉冤得雪!”

    张越一听,立刻肃然起敬。

    已故的扬州刺史王竞刚直的名声,哪怕是关中也有耳闻。

    而其死于巡查会稽巫婆神棍蛊惑民众,残害百姓,以活人祭祀一案,更是在去年震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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