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使者在不安,昨日威胁了陈昂,说再不开榷场,就是要对西夏开战。”

    韩琦面色铁青,眼中是冷色。

    这是政事堂,沈安也被叫了来参详。

    “沈安你说说,这是吓唬还是什么?”

    “不是吓唬。”

    沈安分析道“李谅祚的日子不好过,他要立威。”

    韩琦点头道“明白了!”

    他起身问道“若是开战,大宋胜算几何?”

    这厮竟然变成了主战派?

    沈安觉得这个态度转变的实在是太快了。

    “神威弩有多少了?”

    沈安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了神威弩这个神器,让韩琦的信心大增啊!

    得了满意的回答后,韩琦说道“去,把西夏使者叫来。”

    注意,他不是说请来,而是叫来。

    老韩这是啥意思?

    沈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使者并无决定战和的权利,他只是试探罢了。”

    韩琦点头道“老夫知道。”

    稍后西夏使者来了,一见面就说道“好叫诸位相公得知,某却是要准备回去了。”

    这是施压!

    若是往日,韩琦会打圆场。

    可今日他却坐在那里,眸色冰冷的道“李谅祚这是想做什么?”

    西夏使者怒道“那是我国陛下,韩相还请放尊重些。”

    “沐猴而冠!”

    韩琦不屑的道“两边交好也就罢了,如今李谅祚派你来这是想敲诈吗?老夫知晓他是为了什么,这是想借着敲诈大宋来让那些对头害怕……可笑的小子!”

    他换了个称呼,把李谅祚称呼为小子。

    西夏使者说道“今日之辱,某必定要回禀陛下。”

    他看着很是激昂,韩琦冷笑道“你这几日在汴梁上蹿下跳,四处威胁,还以为老夫会给你脸面吗?滚!”

    我去!

    韩琦猛地起身,戟指门外,须发贲张的模样让沈安想起了张飞。

    当然,这个张飞很胖。

    许久未曾见过韩琦发飙,没想到竟然威力不小。

    西夏使者脚下乱了一瞬,然后走到了门边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兵戎相见吧!”

    韩琦一拍桌子,喝道“让李谅祚且来,老夫若是怕了,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卧槽!

    沈安都惊呆了。

    这是韩琦?

    怎么像是范仲淹呢?

    连西夏使者都惊呆了,显然觉得这不是韩琦的性子。

    “操练起来!”

    韩琦的兴致很高,稍后就去了枢密院,最后又去了殿前司,督促着所有人忙碌起来。

    “半个月!”

    在小朝会上,韩琦冷冷的道“只给他们半个月,然后看看。”

    赵祯微微点头,显然事先和韩琦有了沟通。

    韩琦冷冷的道“兵法常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老夫这也算是来了一次攻其不备,看看两家的练兵之法谁更厉害!”

    好吧,韩琦和赵祯联手,想给折克行和种谔出难题。

    将门啊!

    沈安知道大宋对将门的态度很复杂,一方面将门能持续帮助大宋守护边疆;而另一方面,从混乱中走出来的大宋畏惧藩镇。

    如今的将门实则就是半个藩镇,所以需要牵制。

    沈安并无异议,赵祯很是欣慰的道“沈安识大体,顾大局。”

    韩琦皱眉道“是。”

    他会识大体?

    欧阳修说道“陛下,西夏人既然有异动,京城的禁军还得要准备准备,一旦有信报,就该马上增援。”

    赵祯点头道“所以朕才让他们练兵,顺带去信府州,让折继祖枕戈待旦,一旦军令下,必须马上出援。”

    皇城司随即就忙了起来,西夏使者还没走,周围就多了许多密探,只要出门,他就别想有半点。

    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让李璋觉得很是无谓,在张昇找他议事时说道“西夏人就算是要来袭扰,也无法撼动汴梁,何必草木皆兵。”

    张昇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做给辽人看的。”

    “什么意思?”

    “辽人在边上看笑话,顺带准备咬大宋一口,所以京城禁军都动起来了,就是告诉辽人别张嘴……”

    这是政治。

    “军事永远都是在为政治服务,此次京城一动,百姓有些惶然,不过辽人却忌惮了。”

    大宋一旦倾巢出动,那规模大抵能吓尿辽人。

    “数十万禁军齐齐一动,辽人除非做好了和大宋决战的准备,否则就不会轻举妄动。”

    沈安觉得赵祯的这个决定不错,在和西夏人摊牌之前,为大宋赢得了时间。

    折克行在看地图,“西夏人此次不会去府州,会去陕西路。”

    陕西路那边更宽阔,而府州的背面就是黄河,拼死打下来用处也不大。

    沈安的目光顺着麟府路移到了陕西路,说道“李谅祚应当动作了……”

    ……

    西北的风渐渐多了凌厉,肌肤白嫩的人出行最好带着面纱,以免脸上开裂。

    但男人不需要这个东西。

    西北的风凌厉,西北的人同样彪悍。

    一群大鸟在空中组队飞翔着,鸟鸣声在万里无云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的孤寂。

    汴梁还在惬意的享受秋季的凉爽时,西北的早晚已经能冻死人了。

    地上的草还有些绿,可用不了多久,在这片草原上就只会剩下枯黄。

    马蹄踩在青草上,溅出来的草汁很少。

    “没有发现!”

    这是一队大宋斥候。

    “下马吃东西!”

    十将王冲下马,疲惫的坐在地上,随手打开包袱,拿出了一块干饼在啃。

    干饼吃多了就和吃泥土没啥区别,干巴巴的。

    “昨日有人说看到了西夏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斥候。”

    “应当不是。”

    王冲吃了干饼,觉得胃里反酸很难受。

    他喝了一口水,拍了一下肚皮,起身道“准备……”

    瞬间他的眼睛就睁大了,瞳孔缩小,嘴巴张开……

    “敌军……”

    远方尘土飞扬,数不清的骑兵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大抵是发现了这队宋军斥候,一队骑兵加速冲了出来。

    “我的天呐,这得有两万骑兵吧……上马,逃!”

    他带着麾下刚上马,有人绝望的喊道“两侧来了……”

    张冲左右看去,就见敌骑悄然从两侧包抄了过来。

    这是西夏人的惯用手段。

    当你发现正面的敌军时,两侧的敌军就已经离你不远了。

    “跑,分开跑!”

    张冲奋力的嘶喊着,策马左右狂奔,用马鞭抽打着麾下的战马。

    “十将……”

    张冲跟着奔逃,可左右的敌骑却非常有经验的在外围不断加速包抄。

    这是要准备一举歼了他们。

    “跑!赶紧跑!”

    张冲打马狂奔,但敌骑却开始收网了。

    敌军即将合围,宋军斥候都在拼命的抽打着战马,就在合围之前,跑出去了五骑。

    箭矢飞舞,五骑倒下三骑,剩下的两骑亡命而逃。

    张冲喊道“快跑,告诉知州……西夏人的大军来了……”

    那两骑快速奔逃,身后有一队西夏人在追赶着,双方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内。

    张冲带着剩下的几个斥候聚在一起,拔刀警戒。

    那些西夏人冷漠的看着他们,有人问道“秦州有多少人马?”

    张冲摇摇头,低声道“西夏人残暴,不许投敌……”

    身边的斥候应了,有人在哽咽。

    大队骑兵轰然而至,一队披甲骑兵护着一个年轻人过来了。

    包围圈分开了些,年轻人被簇拥着进来。

    “问话。”

    年轻人只是瞟了他们一眼,就拿出地图在看,不时和身边的几个将领说话。

    “秦州有多少人马?可曾戒备?”

    这是最后一次问话。

    张冲的身体在颤抖,但握刀的手却很坚定。

    他抬头笑了笑,突然吐了一口唾沫,轻蔑的道“李谅祚,你表嫂可好吗?”

    通译照着翻译出来,瞬间李谅祚的脸上就多了青色,他抬头,皱眉看着这几个宋军,说道“若是能下秦州,我们留在渭州的人马就能夹击凤翔府……”

    他身边的将领说了几句,大家频频点头,显然李谅祚的谋划得到了赞同。

    “如此……”

    李谅祚看着前方,说道“令勇士们加速,看看能否奇袭秦州城。”

    牛角号吹响,欢呼声传来。

    大队骑兵开始加速了。

    李谅祚看了张冲一眼,那眼神漠然,就像是吃饱的头狼在看着奄奄一息的猎物。

    “我们走!”

    那些骑兵护着他远去,包围圈解散,留下了愕然的张冲等人。

    “他们难道要放过咱们?”

    一个斥候才将惊喜,前方的西夏人突然拔刀加速。

    张冲绝望的道“这是要拿咱们来见血……”

    一千余敌骑蜂拥而至……

    张冲举刀,吸吸鼻子,奋力的喊道“列祖列宗在上,张冲从未向蛮夷下跪……”

    他回头看着麾下,平静的道“既然要死,那便死的好看些,跟着某……”

    五名宋军组成了一个最小的锋矢阵,就这么冲了过去。

    “杀敌……”

    张冲奋力砍杀着。

    人在绝望后往往会爆发出潜力,此刻的张冲几乎是一往无前,无人能挡。

    他举刀,眼中是血丝,喊道“狗贼,今日可认识张爷爷了吗?”

    一个将领皱眉看着他,举起了手。

    “杀敌!杀敌!”

    张冲再次冲杀,前方的敌人却突然闪开。

    几张长弓已经对准了他,那些神箭手的目光漠然,然后松手……

    战马轰然而来,倒地的张冲呆滞的看着天空。

    他的咽喉中箭,胸口中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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