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乐极生悲,说的就是伊始兰·格莱伊这样的人。

    就在他以为骗过了阿玉奇并且几乎成功脱逃的时候,库班河的下游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三艘悬挂有绿底新月旗帜的桨帆船出现在了河上——那是黑森子爵从卡法请来的援军。

    彻辰之前不断地向迈哈迈德帕夏示好和拉拢终于得到了回报。在得知彻辰在切尔克斯克陷入重围后,迈哈迈德帕夏想都没想就派出了五百苏丹亲兵在凯末尔的指挥下前往救援。

    亚速和卡法之间只隔了一道狭窄的刻赤海峡,黑森子爵和凯末尔乘船,只花勒不到两天的时间便来的库班河口,并溯游而上,幸运地在伊始兰·格莱伊即将逃出升天的时候赶到了战场。

    凯末尔率领的苏丹亲兵来的可谓及时。他们乘坐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特有的桨帆船从库班河的入海口溯河而上,恰好遇到了阿玉奇率领的卡尔梅克骑兵被内贾德族长的鞑靼骑兵在河岸边被包围。

    随船一同回来的黑森子爵虽然不知道原本都是敌人的卡尔梅克人和伊始兰·格莱伊的人为何会狗咬狗,可敌人的朋友是敌人,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赶忙示意凯末尔向伊始兰·格莱伊的鞑靼部族骑兵开火。

    在凯末尔的指挥下,三艘土耳其桨帆船在库班河上下了锚。苏丹亲兵们纷纷跑到船的一侧,开始向着内贾德族长麾下的鞑靼部族骑兵开火。

    原本内贾德族长的人马包围了阿玉奇和噶尔丹策凌率领的卡尔梅克骑兵已占尽了优势,可这下侧翼忽然遭到袭击,内贾德族长的人马顿时阵脚大乱。

    苏丹亲兵所使用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火绳枪比西方的那些同类身管更长,口径更大,因为更具威力。它所射出的弹丸重达80克,哪怕是板甲在合适的角度也会被其一击而碎,更何况伊始兰·格莱伊的手下最好的防具也不过是装备有长金属板链甲和小金属板链甲,像内贾德族长这样的人也不过拥有一件链甲外套护身而已,更多的鞑靼部族骑兵只有一件棉质的长袍。随着苏丹亲兵的开火,不断地有骑兵中弹落马。

    更为糟糕的是,那些归顺伊始兰·格莱伊的鞑靼部族对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有着本能的恐惧和敬畏,内贾德族长和他的人也不例外。他们看到绿底新月旗,战意便先消了三分,再见苏丹亲兵手中的火器如此的厉害,他们便更加的畏惧了。

    而阿玉奇叶承此良机,率领着麾下的卡尔梅克骑兵冲出了包围。

    这时候,阿孜坦桑百户率领的援军也赶了到来,他们与阿玉奇汇了合,再一次杀入了陷入混乱的敌阵当中。

    内贾德族长鼓起余勇与卡尔梅克骑兵继续交战着。他明白,自己作为叛徒,手上沾满了卡拉齐米尔咱和赛杰特贝伊的鲜血,早已没有了退路。别的人可以投降、可以逃,只有他不行。

    “杀!”

    内贾德族长一刀砍向了一名即将与自己错马而过的卡尔梅克骑兵。抱着有死无生的念头,内贾德族长的刀法和骑术得到了超长的发挥,在他的眼里,身前的这名卡尔梅克骑兵的行动如同慢动作一般。

    二人同时举起了刀砍向对方。就在那名卡尔梅克骑兵将弯刀举过头顶的一刹那,内贾德族长突然变了招。他由下砍变成斜劈,趁着对手胸前空门大开的良机,一刀划过了他的前胸。

    杀死了在今天的战斗中的第一个敌人,内贾德族长用手抹了抹喷溅在脸上的鲜血。他正准备找寻下一个目标,却见噶尔丹策凌正向他冲来。

    在攻向内贾德族长之前,噶尔丹策凌以及杀伤了三哥敌人他先是一刀勾穿第一个敌人的咽喉,杀死对手;接着反手一刀砍碎另一个对手的下颚,对手负痛跑了;第三个本想与同伴分进合击,可见噶尔丹策凌状若鬼神、骁勇无比,他只知不少对手,在见势不妙下撒腿就跑,被噶尔丹策凌赶上一刀削去了半边肩膀。

    内贾德族长本对噶尔丹策凌是心怀恐惧的。因为敦实强壮的噶尔丹策凌坐于马上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峰一般,而内贾德在噶尔丹策凌面前瘦弱的如同猴子一般。再者,噶尔丹策凌曾经如何轻松的活捉赛杰特贝伊,他也是亲眼看到的。

    可强敌以找上自己,内贾德族长退无可退,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二人一经交手,当两把刀互格,内贾德族长的身体一颤,旋即的虎口便裂了开来。内贾德族长的鞑靼弯刀轻便灵巧,噶尔丹策凌的弯刀却厚实的如同门板一般。二人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噶尔丹策凌杀的兴起。他一刀未建功,第二道紧接着便斜砍了下去。

    内贾德族长哪还敢硬接,他一缩头躲了过去。可噶尔丹策凌这一击还是把内贾德族长的头盔击落。

    听到头盔掉落在地的声音,内贾德族长正在暗自庆幸,可噶尔丹策凌的第三刀马上又到。这一刀,噶尔丹策凌直接砍碎了内贾德族长的头盖骨,刀刃穿过大脑直砍到鼻子。

    内贾德族长的尸体摔落下马,他的脑浆全淌了出来,整个头盖骨都完全空了。

    内贾德族长死了,他成了今天为伊始兰·格莱伊牺牲的第一位部族族长。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成为烈士。此时,一些部族族长们这时已经意识到伊始兰·格莱伊要完了,他这次肯定是回天乏术了。这些聪明人悄悄地离开了伊始兰·格莱伊的队伍,带着自己最精锐的亲卫朝着内陆逃去。

    “回来,给我回来!像一个武士一样光荣的战死!”

    眼见着这些个部族族长们与自己离心离德、四散奔逃,伊始兰·格莱伊怒不可遏,他在战马上挥动着弯刀,徒劳地大喊大叫道。

    可他的喊叫非但没将那些个部族族长们喊回来,反倒引起了桨帆船上的苏丹亲兵们的主意。

    伊始兰·格莱伊穿着华丽的饰金小金属板链甲,在阳光下是如此的光彩夺目,十数名苏丹亲兵一齐将枪口对准了他。

    苏丹亲兵的个人枪法精湛却不善于排枪射击。那十数条火枪依次的开火,子弹打在了伊始兰·格莱伊的附近,他的坐骑也被击伤,但伊始兰·格莱伊幸运的未被击中。

    虽然毫发无伤,可伊始兰·格莱伊却不敢去赌下一次自己也有这样的好运了。伊始兰·格莱伊弯下身子来了个蹬里藏身,尽量减小自己的受弹面积,然后他双腿一夹马腹操控着坐骑躲入人群中朝着库班河对岸而去。他要去找乌曾贝伊。

    伊始兰·格莱伊明白,自己这里在卡尔梅克人的连续打击下已经没有任何的指望了,他能依靠的只有乌曾贝伊麾下的人马和亚速堡。

    可河对岸的乌曾贝伊的阵地此时也是摇摇欲坠。按照彻辰和阿玉奇的约定,佣兵团的突击队在叶利谢伊、皮德罗、费多特等人的率领下朝着乌曾贝伊的军队发起了反击。

    虽然佣兵团这几日来伤亡惨重,可作为进攻佣兵团的主力,乌曾贝伊麾下的军队也已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若是以往,这些鞑靼部族骑兵早就崩溃了,可在乌曾贝伊的强硬手腕和“只要可汗渡过河就能全歼佣兵团”的希望的鼓舞下,他们奇迹般的挺了下来。

    佣兵团出人意料的反冲锋虽然在一开始造成了乌曾贝伊所部的慌乱,四百名勇士不用火器,他们用枪托、短阔剑、马刀和鞑靼人绞在一起,并只一个冲锋便将乌曾贝伊的人马逼退了一枪的射程。可在乌曾贝伊的弹压下,大部分战士很快恢复了秩序,与挺进的佣兵团的突击队鏖战在一起。

    最终改变战局的仍然是凯末尔带来的苏丹亲兵。这群生力军在涌火枪打垮了河对岸包围阿玉奇的鞑靼部族骑兵后,一条船继续溯河而上拦截正在渡河的敌人,另外两条船在佣兵团这一侧靠了岸,船上的苏丹亲兵纷纷跳下船,用火枪支援佣兵团地突击队。

    和河对岸的那些同胞们一样,当看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绿底新月旗以及苏丹亲兵后,乌曾贝伊麾下的鞑靼人的士气马上跌到了谷底。他们扔下武器拼命地逃跑,只有仅存的十几名一直跟随着伊始兰·格莱伊和乌曾贝伊的鞑靼重甲骑兵还在抵抗。

    乌曾贝伊就在这群鞑靼重甲骑兵的最中心,他的弯刀上沾满了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此时,他和他的手下已经被团团包围。

    乌曾贝伊用赤红的双眼瞪着眼前的皮德罗和叶利谢伊等人,仿佛要把他们吃了一般。

    “用火枪算什么好汉,有胆子和我一对一单挑!”乌曾贝伊大喊道。

    “呸,呸。”

    皮德罗往自己的手上吐了两口唾沫,然后握紧了手中的手半剑。

    皮德罗朝乌曾贝伊挑衅道“来啊,孙子。爷用剑给你多栽一朵菊花!”

    性情刚烈的乌曾贝伊忍受不住皮德罗的辱骂,他狼般嚎叫了一声,推开身旁的两名鞑靼重甲骑兵,然后举刀朝着皮德罗冲了过去。

    叶利谢伊此时已知道面前这人便是阿玉奇要的杀害格鲁喇嘛的凶手乌曾贝伊,他对皮德罗喊道“副团长,此人便是乌曾。你下手轻些,团长要活的。”

    此时,在刀剑相格下,皮德罗已经借着巧劲将乌曾贝伊的刀卸刀一边,然后趁着乌曾贝伊胸口空门打开,一剑朝着乌曾贝伊的胸口刺了过去。他听叶利谢伊说道此人便是乌曾贝伊,手头的劲不禁减了几分。

    皮德罗的剑尖刺中了乌曾贝伊的胸口,可却被乌曾贝伊的长金属板链甲上的钢板挡了下来。

    乌曾贝伊看着胸口的剑尖邪恶的一笑,他仿佛有了依仗一般,手中的弯刀挽出一片刀花,朝着皮德罗握着剑柄的双手斫去。

    皮德罗慌忙地抬高了手腕躲了过去,他快步地退后三步,与乌曾贝伊拉开距离来。

    第一回合,二人就这样旗鼓相当。

    接下来,不管是皮德罗还是乌曾贝伊都慎重了很多,他们谁都没有先出手,而是不断地变换着方位和剑招试探着对方。

    意识到乌曾贝伊的铠甲坚固不逊于自己的半身板甲,自己想活着对方似有难度,皮德罗平举着剑对准了乌曾贝伊的手臂内侧和咽喉等护甲薄弱的位置,试图攻击对手身体防御薄弱地部位,而乌曾贝伊则仗着手中的大马士革弯刀削铁如泥,希望以一击有力的劈砍决定胜负。

    由于皮德罗对着乌曾贝伊的腋下和咽喉平举着剑极耗体力,时间一长皮德罗的剑开始晃动了。乌曾贝伊看准一次皮德罗的手半剑的剑尖下垂的刹那,大步踏前朝着皮德罗的左臂砍了过去。

    这一刀势茹闪电,皮德罗情急之下赶忙以手腕为轴,将剑倒转挡在左剑硬扛了乌曾贝伊这一击。

    乌曾贝伊的弯刀压在皮德罗的手半剑上,试图以力压制皮德罗,而皮德罗则咬牙坚持。

    一时间,二人从斗剑开始了斗力。

    在一旁的叶利谢伊眼见于此,内心焦急了起来。皮德罗毕竟年纪大了,不比乌曾贝伊年富力强,他担心斗力,皮德罗会吃亏。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皮德罗突然猛地踢出了一脚,他的脚尖踢在了乌曾贝伊没有任何防护的裆部。

    叶利谢伊好像听到一声蛋碎的声音。

    裆部被踢中,乌曾贝伊的痛苦难以言表,他的五官完全变形了,手上也一时失去了力气。

    皮德罗趁此机会挑开乌曾贝伊的弯刀,然后朝着乌曾贝伊的咽喉猛地刺出了一剑。

    剑尖听在了乌曾贝伊的咽喉处。

    “投降。”皮德罗喝道。

    乌曾贝伊笑了起来。他突然向前一步,将自己扎在了皮德罗的剑尖。

    乌曾贝伊双目圆瞪,他的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咽喉,然后以一副欣慰的表情倒在了地上。

    眼见着自己的主子被皮德罗杀死,那些鞑靼重甲骑兵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投降不杀!”叶利谢伊大喝了一声。

    “投降不杀!”四周围的佣兵团士兵异口同声地断喝道。

    终于,一名鞑靼重甲骑兵将手中的弯刀和钢盾丢在了地上,其他的人也有样学样,扔掉了手中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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