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清楚,没有诛灭暴秦。项羽战功赫赫,却没有到以一己之力镇压当代的地步。与秦会晤,绝不能少了其他人。……特别是,不管项羽如何威盖天下,都不可否认在他的头上,还有一个上司,那便是秦末乱世中璀璨夺目,几如彗星划过的楚怀王熊心。是以,这一场瓜分胜利果实的行动,根本避不开怀王熊心,还有驻守武关的刘季。……“少将军心中可有疑惑?”旁边范增笑问了一句。“亚父,这一战我军出力最甚,其余诸国亦是,一旦与秦和谈,接下来我们该如何?”项羽从来都不是无脑之辈,以往都是他习惯于一力降十会,用绝对的武力去解决问题。今日张苍前来,再加上大秦帝国皇帝密书。不管是否真假,关东各地从此不复为秦,此乃势在必然。让项羽纠结的是,关东之法,乃故六国之地,如何分配将会是一个大问题。特别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项羽放弃不了,也不愿意放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楚怀王熊心对他的杀心。一旦没有了兵权,到时候生死难料!沉吟了片刻,项羽突然,道:“还有将来置楚怀王于何地,我们又如何自处!”仓促之间,项羽想到了很多。他不仅是项氏一族的支柱,更是这支楚军的统帅,牵扯的利益太大。“少将军,你可以陈涉吴广为何而亡,而武信君为何而胜?”范增察觉到项羽的念头,在旁边幽幽一声。“叔父,又岂是阡陌小儿可比!”闻言,范增冷冷一笑:“陈涉也好,秦嘉也好,刘季也好,虽则都打着楚国旗号,然都不足以聚结激发楚人。”“根本缘由,便是楚国旗号不正,没有聚结激发之力。”“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南公的这句话,本就是因为楚怀王的仇恨而出,这便是当时老夫与武信君立熊心的根由。”“要不然,一介牧羊小儿,岂能成为号令天下群雄的楚怀王!”“果然如此!”项羽拍案一叹,听完范增的一番叙说,道:“亚父,以为事到如今,羽儿该如何自处?”“少将军明察!”范增还是淡淡一笑:“天下虽乱,然秦依旧有强势根基,非流散千沙所能灭亡。”“如今各国一同暴起,势在一鼓作气,一举灭秦。故而,关东联军才能众志成城,一心厮杀。”“一旦函谷关受阻,武关无路,大秦帝国久不可灭。好不容易聚拢的人心,将会散尽,到时候各国利益冲突,必然矛盾滋生。”“时间一长,关东联军必自溃。到时候,哪怕是我军也无力进攻函谷关,老夫以为当效仿周制,分封有功之将于天下。”“在削弱六国实力之际,确保秦楚并立,然后休养生息,假以经年,出兵统一天下。”……范增心里清楚,想要灭秦,需要善谋之能士遇到善决之雄才,方可周旋天下,成就大事。对于当下局势,范增了然于胸。刘季有张良,而他只能依靠项羽,至于秦二世,必然会有能人而出。这方天下,真正意义上陷入了大乱。“效仿周制,分封天下诸将?”第一次,项羽沉默了。这一刻,项羽想到了当初在会稽看见秦始皇车队的那一幕。浩浩荡荡,威压天下的气势,让他心驰神往。他还记得当初年少无知的狂言——彼可取而代之!时隔数年,天大的时机就摆在他的眼前。这一刻,项羽是真正心动了,他不想分封,想要称帝!野心滋生,在项羽的血管中疯狂生长。“啪!”一念至此,项羽拍案而起:“既然如此,亚父我们何不直接称帝,以号令天下群雄!”“不可!”这一刻,范增激动不已。但是他同样清醒,更加的理智。“少将军,若是我军攻破函谷关,灭了暴秦。自然可携惊世战功,直接登基称帝,号令天下群雄。”“但是如今暴秦尚存,又有楚怀王在野,少将军虽威震天下,令天下诸侯不敢轻视。功勋虽大,却不够直接镇压天下。”“一旦少将军登基称帝,到时置楚怀王于何地,也会令天下群雄心生罅隙,令我们成为众矢之的。”沉吟了片刻,项羽:“既然如此,亚父可有良策以教羽儿?”“呼……”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范增,道:“邀请天下诸王以及灭秦功勋之将,再加上秦帝胡亥与函谷关外共商国是。”“楚怀王素来忌惮少将军,必然不敢前来。到时候,少将军上书楚怀王,请命分地而王!”范增是一个老人精儿,他将天下人心看的极透。一旦请命分地而王的消息流传出去,诸将必然归心。到时候,就算是楚怀王熊心反对,也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看着项羽分封天下,成就盖世功业。“亚父,分封天下诸将为王,乃大事。此事当由秦二世,还是楚怀王来分封?”闻言,范增深深的看了一眼项羽,一字一顿,道:“天下由少将军而定,当由少将军以天子名义,分封天下诸将。”“同时,令秦二世去帝号,称秦王。而少将军为诸侯伯王,成就恒公霸业!”……范增的意思很明确,那便是天下只有一个人说了算。不是反秦旗帜楚怀王,也不是秦二世胡亥,而是项羽。只有占据大义之名,才能不断削弱诸国,最后由项羽统一天下。从止步函谷关不前,范增就在思考何去何从,而这便是范增想到的惊世大棋局,这盘棋只有项羽才能下。“亚父,派遣骑士通知刘季,楚怀王以及秦二世等诸王,半个月后,函谷关外,共商国是!”“诺。”……暮霭沉沉,大河上下一片苍茫。在刀兵连绵的岁月,这正是晚号长鸣城堡关闭的时分。坐落在函谷关外的重城——陕县,却打开已经关闭的南门,又隆隆放下吊桥。放出了一队没有任何旗号的铁甲骑士,随及迅速消失在暮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