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阳刚刚挂在骊山之巅,胡亥在一番洗漱,收拾后匆匆向着咸阳宫正殿快步行来。启耕大典之后,按照惯例大秦朝廷会举行盛大的新春朝会。依着传统,这样规模的朝会一年多则两三回,少则一两回。自胡亥继位以来,这是第一次召开新春朝会。这一次,远召郡县大员前来咸阳,举行新春朝会,不仅是振奋人心之举。更是胡亥借机了解大秦帝国虚实的机会。正因为如此,胡亥对于这一次的新春朝会,极为看重,早早就做了准备。昨夜灯下,只为了了解大秦帝国当下处境,以及关中老秦人最迫切的需要。胡亥清楚,这一场朝会,不仅是惯例,更是大秦帝国的新生。……清晨卯时之前,所有有资格参与朝会的官员,都冠带整齐地侯在正殿外的两侧偏殿大厅。相熟着,交耳相谈。不熟者,默默静听。一时间,两侧偏殿中嗡嗡低语声不断,给空旷咸阳宫平添了一丝人气。时间匆匆而过,卯时来临。……“咚、咚、咚——!”……卯时已至,三声钟鸣传开。就在第三声结束之际,正殿大门隆隆打开。大秦朝野官员按照爵位高低依次出厅,踩着鲜亮的地毡踏上三十六阶蓝田玉砌成的宽大台阶,鱼贯而入久违的大殿。“百官整肃,陛下临朝——”韩谈的声音从侧道传出。……“”臣等拜见陛下!”文武百官深深一躬,神色整肃。……胡亥从甬道而出,大步流星,几步就来到了帝座上:“众爱卿免礼平身!”随及一摆手:“入座——!”“谢陛下!”咸阳宫内,绿树掩映的正殿周围环布游动的甲士,殿门口两排甲士的长戈在初升的太阳光下闪烁着森森寒光。这一刻,大秦帝国仅有的八郡郡守,以及一些将军。再加上左相子婴,廷尉张苍,国尉尉缭,皆正襟危坐。胡亥在帝座上,目光幽深。曾经何时,济济一堂的三公九卿一个一个的没了,举目朝廷一片萧疏寒凉。三公九卿差了大半,这样的情况下,任何政令都难以有效的推行,更不说是雷厉风行了。那怕是此刻他传下诏书,能否落到实处,实在是难以预料。如此国政,纵然他是一个穿越者,见识远超千年又能如何!帝座之上,胡亥木然地板着指头,心中掠过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心头猛的一颤。整个大秦帝国三公九卿,除了原太尉王贲,国尉尉缭之外。首先虽非三公实同三公的蒙恬死了,其后老冯劫死了,丞相李斯死了。三公重臣,至此死伤殆尽!同样的九卿重臣,几乎悉数覆没。郎中令蒙毅死了,廷尉姚贾死了,宗正老嬴腾死了,奉常胡毋敬死了。治栗内史郑国死了,卫尉杨瑞和死了,典客顿弱逃隐了,太扑马兴也逃隐了,少府章邯战死了。皇皇九卿,一个人也没有留下!望着空出来的坐席,一种无以言说的孤独淹没了胡亥,一种比绝望更为刺心的冰冷席卷心头。这些人,都是大秦帝国的顶梁柱。是始皇帝留下,可以稳定大秦,延续国祚的重器。“请陛下训令——”韩谈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大殿。“诸卿!”胡亥咳嗽一声,面色肃然地环顾四周:“上天垂象,西方帝星暗弱,南有霸星横空出世,光芒大作,一时风光无限!”“东北有雏龙之象,天下将要刀兵动荡,一如当年战国,杀伐数载,最后归于一统。”“当年始皇帝应天顺命,兵出函谷关席卷关东六国,成就帝皇霸业!朕相信,帝星黯然不落,便是大秦契机。”……“大秦帝国巫师占卜天象玄机,此天象对应大秦命中之劫。若是度过,大秦帝国必将万世永存!”“今后,我大秦朝野必当振奋,举国求存。我等君臣要上应天心,下顺民意,奋发图强。在有生之年,逐一荡平列国,重铸大秦帝国!”这番霸气十足的话刚一落点,左相子婴霍然起身,道:“陛下天纵神武,决意奋发,臣以为乃国之大幸,民之大幸,天下之大幸也!”“臣以为当下大秦,首要在于富国强民,稳定人心,训练新军!”眼底掠过一抹精光,胡亥不置可否,道:“然则,左相上上之策何在?”子婴深深一躬:“自然有长策大计,陛下,臣以为晓喻大秦朝野,为秦法立威,废除陛下登基以来所有苛政,所有工程一律罢停,不管是始皇陵还是阿房宫都停止修葺。”“嗯。”微微颔首,胡亥默然良久:“阿旁宫停止修葺,至于骊山陵只剩下最后的修葺,此乃帝国脸面不可不顾。”“此事由左相负责,从皇室府库出钱,召集关中老秦人修葺。工钱一律高于市面,敢有克扣者,按律惩处!”“是!”子婴本是不同意继续修葺骊山陵,这样做会影响关中稳定。如今国库入不敷出,容不得一点占用。只不过胡亥自己掏钱,他也无法可说。更何况,始皇陵却是大秦帝国的脸面,不能一直放任不管。“同时国府商议,根据当下局势,适当调整赋税。记住国不可与民争利,大秦国人若不富,大秦帝国亦不会强!”……这是胡亥思谋许久的想法,本来他想祭出三十税一。经过昨夜的查寻,他清楚三十税一在当下局势,根本不可能。大秦朝野虽不能与民争利,但是接下来将会有连绵不绝的大战。任何一场战争,都将是旷日持久的浩荡大战。大秦十二仓,最主要的敖仓陷落。若是实行三十税一,一旦战争爆发持续一久,大秦帝国粮草必然吃紧。作为一个帝王,胡亥清楚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更加了解历史上,有无数次战争就因为粮草不济而改变结局。故而,胡亥思谋许久。决定放手让子婴制定出符合当下大秦帝国的最佳赋税征收,即要不影响民众,更要不影响军粮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