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午后,胡亥才从床榻上起来。昨夜想了太久,以至于有些乏困,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韩谈前来,胡亥也许会一直昏睡下去。连续两天的劳累,让他第一次睡的这么沉。……“韩谈,准备一壶老酒,一鼎汤饼!”胡亥洗漱结束,遥遥高喊。“是!”听到寝室传来的声音,韩谈心头松了一口气。胡亥一直沉睡不醒,他不免忐忑不安。差一点都要召唤御医前来诊断,以防胡亥身体出现问题。……新的一天要开始了,胡亥眼底掠过一抹凝重。如今大秦帝国治国长策已经清晰,由左相子婴一力负责。防守函谷关有通武候王贲,训练新军更有尉缭。整个大秦朝野上下,胡亥反而成了最闲的一个。……“陛下,用餐了!”韩谈深深一躬,退到了一侧。片刻时间,胡亥吃下一鼎汤饼,连饮三大碗猛烈秦酒:“韩谈,去请左相,廷尉,国尉三人前来书房一叙。”“是!”点头称是,韩谈默默退去。……一刻钟后,尉缭三人到来,立即朝胡亥深深一躬,道:“臣等拜见陛下!”胡亥大笑:“三位爱卿不必拘礼,入座!”随及一摆手:“韩谈,添一壶老酒,一盘苦藿菜!”“是!”……“陛下,这是……?”尉缭微微一笑,道。胡亥搁下酒碗,诡秘一笑:“朕昨夜思谋良久,想与三位爱卿刨心一谈!”饮下一大秦酒,尉缭喟然一叹:“陛下有何想法,可直言无妨!”有道是人看成精儿,说的就是尉缭这种,可以说拔下一根眉毛都是空心的。胡亥刚一开口,就洞悉了他的意图。“哈哈……”大笑一声,胡亥抬起大碗,环顾三人:“今日启耕大典结束,治国长策出炉,大秦帝国立足关中,共干一碗!”“干!”全场轰然,大碗叮当,这一刻没有君臣,只有宾客。胡亥撂下酒碗:“国尉,左相,朕打算西巡陇西,走一走大秦故土,观一观老秦人,顺便镇压宵小之辈,三位爱卿以为如何?”尉缭沉默有顷,道:“陛下,治国长策虽出,但臣有一事不明,请陛下解惑?”一摆手,胡亥,道:“国尉有话直说,今日不必在意君臣之别,就大秦而言,你我可以畅谈!”尉缭肃然拱手:“陛下既然知道,想要重铸大秦,当用帝道之术。为何自陛下会盟立约以来,一直重修商君法?”胡亥眉头一挑,悠悠,道:“大秦以法立国,朕自幼拜师赵高学习商君法与韩非子。”“是以,朕对于法家相知甚深,其弊端在于求治太速,速者易苛,易入富国穷民之途也!”“这也是商君卫鞅二十年强秦,一战破河西,令天下诸侯不可无视强秦的根由。如今天下乱世,大秦帝国想要短时间复兴,唯有走法制一途。”说到这里,胡亥深深看了一眼尉缭:“朕自然清楚世道沧桑,当从容求治,但朕与大秦别无选择!”“有道是乱世用重典,当此之际,大秦帝国绝不能改弦易帜。唯有重用秦法,以图强国富民,用霸道统一中原。”……尉缭默默沉思,他对于胡亥对于秦法以及当下局势有如此清晰的理解感到惊讶。默然良久,站起身来肃然一躬,道:“陛下的意思是,以霸道治乱世,以帝道理治世?”“啪啪啪——”胡亥连拍三掌,哈哈大笑:“国尉不愧是当世名士,眼界见识堪称天下第一。”……再一次饮下一大碗秦酒,子婴:“陛下为何突然想要西巡陇西?”胡亥眉头微皱,一如泰山般坐着。他没有想到对于西巡陇西,子婴尉缭尽皆反对。相比于尉缭岔开话题,子婴直接反驳。胡亥默然,他清楚一个死扣无解,必然会让西巡暂缓。如今大秦帝国栋梁尽失,君臣之间绝不能有误会发生。沉默有顷,胡亥从坐塌上站起,道:“老秦人之根在于陇西,如今天下大乱,大秦帝国偏安一隅。”“朕必须要保证陇西安定,才能以陇西为根基,辐射整个关中巴蜀,立足于中原乱世!”声音坚定悠扬,有安静的书房中如钟声一般荡开。让在场的三人,神色微微一变。他们都不是鲁莽之辈,自然清楚秦法根基在野不在朝。胡亥西巡陇西,并无不可!“更何况,当下治国长策已出,由左相开府理政。新军由国尉训练,统摄大秦军事部署,函谷关有通武候王贲坐镇,武关有喜亲守。”“短时间内,山东诸王贪恋权位美人,不会大动干戈。在这段时间内,整个大秦帝国之中,只有朕有时间,也有必要西巡陇西!”听到这里,张苍霍然起身,肃然一躬,道:“陛下作为大秦帝国二世皇帝,不可轻离帝都!”胡亥眉头一挑,目光锐利地看着张苍,道:“这一次朕必须离开帝都,西巡陇西。黑冰台打探出了典客顿弱,太扑马兴的隐居之地。”“朕打算亲自登门,请典客与太扑归朝,缓解大秦朝廷无人可用的危机!”……胡亥此话一出口,顿时整个书房为之失声。尉缭三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悲哀。一国之君,以西巡陇西之名,只是为了寻访国之重臣。听起来大义凛然,有礼贤下士之风。但是反过来一想,胡亥是大秦帝国的二世皇帝,天下至尊,却要为了两个归隐的臣子,如此大动干戈。“陛下——”尉缭三人同时站起身,朝着胡亥深深一躬,一切话都在这一躬之中。“诸卿!”胡亥淡淡一笑:“大秦帝国走到这一步,朕是罪魁祸首。”“朕继承大秦帝国二世皇位,却没有承继始皇帝而再度开拓大秦新政。毁灭皇皇大秦的黑洞,是朕一手开启。”“这是朕作为大秦帝国二世皇帝的责任和义务,诸卿不必悲愤。只要关中故土尚存,老秦人必将会再一次席卷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