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已是**月份,一场措不及防的秋风扫落叶而来,吹过大江南北,天地之间一片青黄,抢收的季节过去,中原大地从原本的忙碌,一下子变得清闲了下来。……秦二世胡亥在泾阳,赈灾救民,用出一条条惊世骇俗的长策大计之时,遥远的中原大地,正在矛盾滋生。目下安静的天下诸王,山东列国,仿佛经过了统一的商量,暴风雨来临前的雷霆万钧,皆在酝酿之中。所有人都清楚,一旦有人爆起发难。必将会打破暂时维持的平衡,中原大地一下子刀兵大起,席卷山山水水。平静正在缓慢地向后退去,战争像永远不停的箭镞,正在飞速逼近。这是大河水系辐射之地,漳水经观津入大河,大河临南皮而过,东出入一望无际的大海。虖池河经武遂,横跨巨鹿郡东入大海。武遂,南皮,观津三县便是楚霸王项羽封给陈余的封地。以县为民,号曰南候。陈余这位曾经的游侠义士,在动荡的中原沉浮,最终位皆县候。巍峨群山在南皮县的百里之遥拔地而起,横空出世,形成第一道高峰绝谷,时人叫做南山。天下水流从这道南山分开,北面的河流绝大部分流入黄河,南面的河流绝大部分流入长江。这南山便成为大河流域和江水流域的分水岭。让人动容的则是四渎八流,大部分都围绕着南皮县。在这个时代,四渎八流是具有神性的大水,其他河川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时人将四条独立入海的大川称为四渎,就是河、江、淮、济。四渎的主要支脉称为八流,分别是渭水、洛水,汉水、沔水,颍水、汝水、泗水、沂水。四渎八流都源出名山,河出昆仑,江出岷山,济出王屋,淮出桐柏。沂水虽小,但它发源于神圣的泰山。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在好面子,名声重于一切的时代,入选名川大山并不是一般山水都有资格。中原大地之上,中原人的高傲生于骨子里。所以中原称四周异族为蛮夷,自封天朝上国。在岭南的几条大川因在蛮荒山野,所以不能进入名水。中原对于蛮夷的鄙视,可以说是内外极为统一。与蛮夷沾边,必将天下卑之!……有道是山是水的生命之源,山水相连,山生水,水养万物。茫茫苍苍的群山是天地的支柱,是一切生命的阳性之根。背山带水,必能藏风聚气。风水玄学盛行于中原大地。但凡名山大川相依存的地区,必生出天地灵气,孕育出超凡人物。大河穿南皮而过,济水包绕而行。四渎八流之中,两渎包围南皮。由此可见,南皮之地人杰地灵。然而,南皮的主人却并不高兴。天下分封结束半年之久,对于既得利益陈余一点也不满意。有道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当初他与张耳肝胆相照。在乱世风云中犹如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一时间风头无两。但是时过境迁,当初肝胆相照的兄弟,早已经贵为一国之主,天下诸王之一,而他却只有三县之地。正因为如此,陈余心头大为不满。他认为自己灭秦功劳,并不小,也不下于常山王张耳。一人为王一人候,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张耳为常山国之主,而他却不过是常山国下的一个县候。曾经肝胆相照,一同生死相扶的兄弟。却因项羽一言,一人为主一人成仆。陈余心高气傲,他不是在南皮三县安分守己,颐养天年的人。半年多来,他对项羽的怨恨,对张耳的不满,已经达到了一种极致。内心的扭曲,嫉妒与不甘肆虐人心。这个时候的陈余,早已不再是以前的游侠义士。如今的他只是一个受**控制的魔鬼。在他看来,张耳和他功劳相等,张耳封王,只有他封侯,这是项羽不公平。正是因为这一丝嫉妒之火,让陈余的见识与眼界化为乌有。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称王天地间。生为男儿纵横天地间,从陈涉揭竿而起,陈余一直都极为活跃。他也曾经为赵国的王政复兴做出过巨大贡献。……南候府是南皮县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府邸。自封侯以来,陈余便大兴土木开始兴建,才形成了如此的规模。这座府邸与咸阳皇宫,彭城王宫相比确实小一点,但实际的规模上,却抵得上一个诸侯的王宫。这座府邸位于南皮县正中,每边石墙耸立,木制宫殿拔地而起。可以说是金碧辉煌,在南皮之中一时无两。特别是在这个礼制复杂繁琐的时代,一切建筑都有特定的规模。帝王以九为尊,候以八而贵。但是南皮县的侯府,却是以九为主。不论是主殿还是偏殿,皆是九进。这种独有的结构与数目,都体现出了陈余心头的不满。九为数之极,只有大贵之人,才能用之。侯府数皆九,无不透露着陈余的称王之心。……侯府大厅中,早已到达的陈余心腹禽不惑、相三千、陈叶泽,夏说等人眼观鼻,鼻观口一时间,默然无言。南皮三县的政务由这四人加上陈余主持,彼此之间,早已形成了默契。相三千对陈余深深一躬,道:“南候,齐地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际上风起云涌。”“田荣手握重兵,素来与项王有仇。这一次项王分割齐国,分设三王,却无田荣。”相三千冷冷一笑:“臣下以为齐地安静的够久了,彼此酝酿皆已完成。”“若是不出意外,田荣必然会对田安,田都下手——!”与此同时,夏说也是站起身来,对陈余肃然一躬:“南候自陈王揭竿而起,就一直为诛灭暴秦而奔波。”“其功,不在常山王之下。其能,不逊色辽东王。项王以南皮三县封南候,却是又失分寸。”“如今齐将田荣心有不满,一旦时机成熟,必然会反楚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