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刘备的保证,黑山军那些老弱妇孺自然是欢天喜地,纷纷收拾行囊,位于南部的那些民众直接加入了幽州军的队伍,浩浩荡荡跟在士卒后面,位于太行山深处的那些部众也有人前去通知,他们将沿着最近的通道出山,等候在幽州军行进路线上。

    宁为治世犬,不为乱世人。

    他们太渴望和平与安宁,太渴望好好活下去的希望了。

    幽州军此次南下的部队之中,有很多都是当初被击溃、被俘虏的黄巾军,也有很多是各地逃难去幽州的流民,他们看着这些黑山军部众,看着这些人眼中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与希冀,心中感同身受。

    在这样的氛围中,这支北上的队伍就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发地臃肿不堪,但是,纪律保持得很好。

    无论军民,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维护着来之不易的善意和信任。

    如此规模庞大、并且还在不断变得更加庞大的队伍,把冀州各地的官员和豪强都吓得够呛,他们纷纷派出人手,远远地就在城外设立粥棚,送上粮食,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这些人,遭至灭顶之灾。

    流民手无寸铁,倒是不怎么可怕,真正让各地官员恐惧的,是那数千名骑着高头战马,走在最前面的幽州骑兵。

    对于这些人主动释放出的善意,刘备自然是一一笑纳、并让简雍出面安抚各地,让他们不要惊慌。

    虽说那些粥棚能够喂饱的人数有限,对于已经膨胀到二十多万人的流民队伍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但别人能有这份心意,就值得刘备去感谢。

    几句好听的话就能换来粮食,何乐而不为呢?

    由于队伍之中人员身体素质参差不齐,为了防止有人掉队或是劳累过度,刘备特意吩咐放慢行军,保持着每天十里到二十里这样的速度。

    正因如此,从黑山附近的朝歌到邺城,短短数百里路程,刘备等人走了足足有半个月时间。

    “终于到邺城了。”看着出现在远处地平线上的土黄色城墙,刘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从得知幽州军决意北返,冀州牧韩馥就每天提心吊胆,担心刘备找他麻烦,后来听说刘备带了几十万人浩浩荡荡地直奔邺城而来,更是吓得寝食难安,几乎每天都要派出人手前去幽州军中,一遍遍地重申他和刘使君之间的友谊。

    与此同时,一辆辆运载粮草的车辆源源不断地从邺城周边各地开出,最终汇聚到幽州军那里,根据几名年轻士子的计算,这些粮草,甚至足够五十万人从冀州走到幽州的。

    韩馥如此示好,早已让刘备对他那点不满烟消云散,如今来到邺城地界,他想的也只是拉拢韩馥,让对方不要像原本的历史上那样,轻易倒向袁绍。

    为了表达诚意,韩馥甚至派了耿武迎出城外十里,带着一群猪羊前来犒军,并且邀请刘备入城一叙。

    “文威兄何须如此多礼,有你前来迎接,就是莫大的礼数了。”刘备见是熟人,并且是曾经在暗中向自己示好之人,便亲切地拉着他的手,满脸笑意地聊起了近况。

    被刘备如此礼遇,耿武心中舒坦,满是皱纹的老脸笑得像是花儿绽放,口中连称不敢,脚下却是不停,任由刘备将他带入帐中坐了。

    二人闲聊几句,刘备便询问起刘惠近况,那位老先生德高望重,一向是韩馥的首席幕僚,自从上次险些丢了性命,惊吓过度加上气怒攻心,刘惠便卧床不起,这几个月下来,也不知道好些没有。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起刘惠,耿武便满脸怅然,神情无限萧索,“当日刘子惠一病不起,使君走后不到半个月,便忧愤吐血而亡了。”

    好家伙,还真有丢了面子就能气死的?

    虽说刘备对这种所谓的气节并不怎么感冒,但据他所知,刘惠平日里为人正直,德高望重,对百姓也多有体恤,也算是个好人,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韩使君去吊唁了吗?”刘备问道,这可是韩馥挽回冀州士人心意的最后机会。

    “去了,结果被刘子惠的家眷拦在门外,不让他进去。”耿武气哼哼地说道。

    刘备静静看着耿武,从他的表情之中,刘备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耿武虽然也为刘惠的遭遇抱打不平,但他对于韩馥,似乎还是抱有希望的。

    毕竟韩馥和刘备这种边地军人出身不同,他是名士,和耿武他们是同一个阶层的,天生就有共同语言、共同利益。

    想要图谋冀州,刘备真正能够依靠的,或许是田丰沮授这样有威望却不得志的冀州本地人、或许是鞠义那种有本事却得不到重用的武夫,而绝不是那群被韩馥委以重任却对自己暗中各种示好、试图多方下注的墙头草士人。

    他们天生就不可信、不可靠。

    想到这些,刘备顿时对邺城兴趣索然,对于耿武转达的,来自韩馥的盛情相邀,也被他婉拒了。

    “天气炎热,这几十万人的衣食住行都是大问题,与其给我准备山珍海味,还不如省下钱财,换成粮草支援。”刘备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口中说出的话更是义正辞严。

    耿武一愣,在他看来,刘备这样有野心,同时对冀州虎视眈眈的人物,不会拒绝每一次与冀州本地世家豪强接触,并且与之交好、获取支持的机会。

    上一次邺城相会,刘备也正是这样做的。

    可是这次为什么不一样了呢?

    “使君尽管放心,招待使君与赈济流民并不冲突,冀州富饶,这点钱粮还是有的。”耿武继续劝说道。

    “哎,话不是这样说,我等不事生产,一饭一菜皆是民脂民膏,当省则省,何必让百姓徒增负担?”刘备见耿武不甘心,索性站上了道德制高点,让他无话可说。

    见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耿武也无计可施,只能留下猪羊,悻悻返回邺城复命去了。

    听了耿武的禀报,韩馥只觉胸中憋得想要吐血,他供应了几十万人的粮草,还得花费心思讨好对方,到了最后,反而被扣上不体恤百姓的大帽子。

    这刘备也太无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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